二百二十九章:彼得潘の幻境

    “好累啊……”彼得潘打着哈欠，走在日落晨昏的小区，正值秋天，萧瑟的落叶遍地，落日余晖透过干枯的枝丫倾落，遍地碎金。
    这是一片老小区了，前些年政府就嚷嚷着改造，可迟迟没有动工。暗砖瓦色的楼体，墙皮也多有脱落，楼道里昏暗无光，整栋楼的照明灯都坏了，因为是老小区也没有物业，家家户户都不愿意出钱修灯，楼道就这样一直暗下去了。
    彼得潘低头丧气的走在楼道里，墙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隔音很差，他能清晰的听见左手边的邻居在训斥小孩没能考个好成绩，右手边的邻居今晚吃包饺子，剁馅的声音像是富有节奏感的电子乐。
    3栋502室，他抬头看着这面表层黏糊糊，不知沾了一层什么的旧铁门，中间贴着一张破旧的福字，福字的左下角写着某某银行祝贺……
    到家了啊……
    他立刻打起精神，直起腰，耷拉的肩膀也立直起来，衬起了这身略显松垮的西装。
    “我回来啦！”他推门而入，温馨的光将他笼罩，迎面跑来两个粉雕玉琢，梳着羊角辫，穿粉色兔子睡衣的小女孩，她们都和彼得潘一样，长着一头柔顺如金子般耀眼的头发，还有湛蓝色深邃的眼睛。
    “爸爸回来啦！”
    “爸爸，你看这是我今天在幼儿园画的……”
    彼得潘宠溺的雨露均沾拍着她们的小脑袋，那个也不敢落下，这两个小祖宗他要是敢怠慢了那个恐怕都会被“音波功”折磨的痛不欲生。
    他一手牵着一个，听着她们幼稚闲碎，毫无逻辑性的吵闹，只觉得一身的疲倦和风尘都被洗去了。
    “老公，你回来啦。”沈兰草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穿着带有兔子图案的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醇美的痕迹，她一头茂密浓厚的秀发显得那么知性美丽，左肩上还有一捋梳好的马尾。
    “是啊。”彼得潘腾出一只手抱住心爱之人的腰，深情的亲吻她的面颊。
    “爸爸羞羞！”
    “爸爸我也要亲亲！”
    沈兰草则害羞地将他推开，“好啦，快去洗澡吧，你们两个小坏蛋不许在缠着爸爸了哦，乖乖去看电视，不要打扰爸爸泡澡。”
    浴室水汽缥缈绵密，他缓缓的坐进浴缸，不由发出一声舒适的叫喊。
    这是属于社畜真正的休息时间，一个人，孤零零，泡在温暖适宜的水里，默默地听着炒菜的声音，还有孩子们的嬉笑打闹……那一刻，你会觉得再苦再累再辛苦都是值得的，你真的成为了儿时梦想的英雄，去守护一家人的爱与梦想。
    明天，也要加油工作啊！
    彼得潘攥紧拳头，露出如儿时幼稚无二的笑容。
    之后，就像是所有温馨幸福的家庭一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彼得潘被两个古灵精怪女儿不时蹦出的童言趣语逗得哈哈大笑。
    而后一家人又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个女孩盯着电视聚精会神，而彼得潘一直紧握着沈兰草的手，把她的五指都一根根的包在掌心里，似乎生怕她会逃掉。
    到了睡觉时间，彼得潘会坐在女儿们的床头，轻声细语的为她们讲童话故事，等到她们睡熟，再小心翼翼的关掉台灯，在她们的额头留下轻吻，之后满脸慈祥的关上房门。
    “睡着了？”沈兰草声音压得很低。
    “是啊，都睡着了。”
    “那我们也睡吧。”
    “等等……”彼得潘面颊淌过两行泪水，他凄凉地笑着，“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吧，只是一场梦，对么？”
    “你再说什么呢，亲爱的。”沈兰草举起手，上面戴着不那么亮晶晶的钻戒，“这可是你在湖畔像我求婚时给我的戒指，你忘了吗？”
    “我当然记得，就是太美好了，所以才显得虚假。”
    房间的灯忽然全部暗了下来，幽冷的月光顺着窗户蔓延进房间，满地都是清冷的光，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黑暗宛如囚笼，笼罩住彼得潘，乖张恐怖的妖魔出现，在天空飞翔，瞳孔燃烧着熊熊火焰，而月亮仿佛浮现出一张诡异的人脸，注视着彼得潘。
    “我知道那个才是真实的我，”彼得潘轻声说，“梦很美好，谢谢你。但现实中的彼得潘是个五岁握刀杀人，被蒙面杀手培养长大成人，后来亲手杀了自己师父继承他衣钵的冷血杀手，精神变态……绝不是过着平凡幸福的社畜生活，朝九晚五，为了家计而奔波的普人。”
    “可你的内心不是在渴求平凡么，幻境会模拟你内心最渴望的场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破绽并且挣脱的？”
    彼得潘像是累倒一样靠墙坐下，“我说过答案了，因为太美好了，这样的美好是不可能发生在我一个有罪之人身上的，这个世界会为善良的人降下荣光，因为那是他们应得的，所有人都会为他们鼓掌欢呼，好人应该有好报。”
    “而我不一样，如果说恶魔需要绑人去地狱冲业绩，那么我一定是第一个被带走的。”
    他毫无疑问是个孤独的人，即便是在青刀最好的战友李三藏，连那家伙都算不上是普通朋友，一旦遇到什么变故，李三藏一定会遵循上面的命令做出反应，而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去救他。
    他背负着罪孽，独自啜饮着由悲伤，痛苦，冰凉外加一点点可悲的希望酿造成的酒液。
    就跟一个乞丐忽然中了大奖，他首先想到的一定不是激动，而是怀疑这样的大奖怎么会砸中他？
    世界很美好，但与他无关。
    一扇破旧的木门忽然出现在了眼前，门缓缓打开，一片白茫茫的光。
    他慢慢的站起来，不敢回头去看那只敢存在于梦中，而现在却近在咫尺的美好。
    现实的确很操蛋，可梦终究会醒，你还是要独自面对一切。
    “再见。”他义无反顾的走进了那扇门，强迫着自己不去回头留恋那些如泡沫虚影的美好。
    他也清楚的明白，这或许是自己距离沈兰草最近的一次，梦醒来，他依然不会和她有过多的交集。
    而她也不会知道，那份用流水情话脱口而出的爱情，有多么娇柔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