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合一争锋

    因为嘉王突然疯,黎王和襄王丑态百出，寝殿内正陷入莫名的寂静，以至于莫岣声音虽然不大能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
    纪雪虚搭虞珩手腕上的手越来越用力,指节几乎青白，虞珩微微颦眉,另一只手覆盖纪雪的手上，安抚的晃了晃。
    崔太保『揉』了『揉』耳朵,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他觉得他幻听了。
    嘉王？
    凭什么？
    以圣人的薄情,难道真的会吃讨好孝顺这套？
    反应最慢的人蒋太师和皇后，他们正紧紧盯着下半身臭的黎王,绞尽脑汁的想为黎王开脱的由，短时间内甚至无暇介意黎王口误，要将皇后碎尸万段的事。
    一个臣子前被弟弟吓得屎『尿』失禁的人,如能登上皇位后让朝臣信服？
    场的人不宗室长辈,开国传下来的勋贵和三品以上的大员,绝不能用杀人灭口处......还能怎么办？！
    嘉王闭上眼睛,将另一只脚也迈出殿,他昂着头看向已经快要落到地平线上的太阳，忽然弯腿,双膝重重的砸地上。
    哭了整天的双眼已经彻底干涸,再也流不出半滴泪水，嘉王喉间沙哑的悲鸣让人听之动容。
    听到悲切的更咽,蒋太师和皇后陡然回看向殿。
    橘黄『色』的夕阳照嘉王破烂的袍和拱起的脊背上。
    暖光的衬托下,显得人高马大的嘉王犹如体形纤弱的少年，半点都看不出嘉王疯癫的一。
    “莫岣，你刚才说错了。”白千里绕到莫岣前,始终平淡的语气终于出现波动，“圣人属意的继承人黎王，不嘉王。”
    崔太保捋着胡须冷哼，没有立刻说话而不怀好意的看向蒋太师。
    世复兴的时间太短，焱光帝驾崩的又太突然，他本没指望能立刻将襄王推上皇位。与蒋太师据力争，不过想让黎王继承皇位的过程更艰难些，最好能留下隐患。
    只有黎王坐不稳皇位，襄王未来才能有机会。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还没落败，蒋太师已经被架火上烤，啧啧啧。
    黎王被嘉王完全压制也罢了，生死威胁下几个毒誓也不寒碜，但当着朝臣们的被吓出......黄白之物。
    虽然嘉王给黎王留了条命，没与黎王同归于尽，但嘉王已经给黎王带来致命的击，即使黎王能顺利登上皇位，黄白皇帝的名声也要背负一辈子。
    让崔太保更没想到的，他还想着要怎么借着嘉王闹出来的动静让黎王的登基过程更艰难，黎王竟然又被釜底抽薪。
    对于焱光帝属意的继承人谁，莫岣和白千里说出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要蒋太师，算黎王此番还能继承皇位，也要呕的几个月睡不着觉。
    崔太保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将双手揣到广袖，丝毫不隐藏幸灾乐祸。
    蒋太师没会崔太保无声的挑衅，他看了眼满脸惊讶和慌张的皇后，转头看向莫岣，沉声道，“望大将军不要因为一之私，隐瞒圣人真正的遗愿。”
    白千里无声握紧身侧的双手，看向莫岣的目光仍旧充满信任，她不信莫岣会背叛焱光帝，一定莫岣刚才太着急，说错了。
    殿内支持黎王的朝臣纷纷弯下腰，重复蒋太师的话，“望大将军不要因为一之私，隐瞒圣人真正的遗愿。”
    莫岣没急着回话，他正仔细思考。
    对于习惯于听从命令人来说，这有点困难，但他已经没了人，必须要自思考。
    真正的遗愿？
    莫岣脑海最先浮现的焱光帝那句没说完的话。
    ‘必那三个小畜生给我下毒......’
    他生疏的分析这句话，圣人觉得下毒的人三位皇子，或者与三位皇子有关。
    圣人驾崩后，唯有嘉王伤心欲绝，关心谁给圣人下毒，
    黎王和襄王连靠近圣人都不敢，甚至隐隐『露』出对圣人的嫌弃，从来都没关心过谁给圣人下毒。
    莫岣做出判断。
    只有嘉王关心圣人，黎王和襄王都不关心圣人。
    所以只有嘉王登基，他才能嘉王的全力支持下，继续追查谁毒死圣人，将毒死圣人的人千刀万剐。
    一时冲动的道出嘉王圣人属意的继承人，莫岣称不上后悔，态度算不上也不坚定。
    对白千里和蒋太师等人的诘问，莫岣陷入犹豫，他反问白千里，“圣人当时说了什么？”
    白千里毫不犹豫的重复之前的话，“黎王乃皇后之子，堪当大任。”
    莫岣仔细思考这句话，眼的犹豫尽数散去，他语重心长的道，“错了，可堪大任的人嘉王。”
    他还记得圣人驾崩前说的话。
    ‘他然有孝心，可惜苏氏姐妹手长大，终究少了些见识，不堪大任。’
    圣人错了，可堪大任的人，分明嘉王。
    想通之后，莫岣脑海浮现越来越多焱光帝曾说过的话。
    ‘六郎怎么如此蠢笨，也好，若不他蠢笨，会像其他人一样讨厌。’
    ‘哈哈哈，我的这些儿子，当属六郎最得我心，可惜终究要长大。’
    ‘若只能留下一人，便留下黎王，再能多留，定要留六郎！’
    ......
    圣人口，黎王黎王，襄王襄王，唯有嘉王六郎。
    圣人时一叶障目，错以为黎王堪当大任，才会为江山社稷不得不选择黎王，他如今正有机会纠正圣人的错误！
    若圣人天有灵，定会欣慰他的作为。
    莫岣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眉宇间闪过轻松，掷地有声的重复，“圣人属意的继承人嘉王，纪临渊！”
    ‘啪！’
    白千里一巴掌的莫岣偏过头，仍旧无法接受莫岣对焱光帝的背叛，厉声道，“你撒谎！你竟然被纪临渊收买了，你对得起圣人吗？”
    话还没说完，白千里又想再被莫岣抓住手腕。
    莫岣目光定定的凝视白千里，语气没有半分犹豫，“我对得起圣人。”
    他弯腰提起沾着黄白之物的长刀举到白千里眼前，试图说服白千里。因为从来没有尝试过说服别人，不能清晰的表达出内心的想法，只说出个字，“堪当大任。”
    圣人想要能堪当大任的人继承皇位，黎王不堪当大任，嘉王可以。
    这个字不仅让白千里语塞，也让蒋太师和蒋太师身后的朝臣语塞。
    算他们整个心都偏向黎王，甚至将身『性』命都压黎王身上，此时也不忍心指着仍旧躺地上抖的黎王说黎王堪当大任。
    但他们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到手的皇位这么飞了！
    殿内短暂的寂静后，终究还有朝臣选择睁眼说瞎话。
    “莫大将军这什么意思，难道已经承认你因为有私心擅自改变圣人口谕的内容？”
    “黎王明明因为过于伤心和失望才会失态，‘堪当大任’朝政，而不斗勇逞凶，莫大将军只武将，岂能解圣人的深意。”
    “圣人尚且没下葬，嘉王敢提剑放黎王的脖子上，若成为皇，宗室可还有活路？”
    ......
    始终闭着眼睛假寐，不参与蒋太师和崔太保争锋的清河郡王忽然睁开采奕奕的双眼，犹如洪钟般浑厚的声音压下蒋太师一派七嘴八舌的质问，“圣人属意嘉王继承皇位，莫大将军此言当真？”
    莫岣仍旧保持握住白千里手腕的姿势，丝毫不将朝臣们的声讨放眼，坚定的答复清河郡王，“真！”
    “既然如此，莫大将军为还不拜见帝？”清河郡王『露』哀伤，“确定帝，才能决定为大行皇帝举丧的细节，我等也能专心为大行皇帝哭灵。”
    “清河郡王！”蒋太师目眦欲裂，莫岣不跪还有商量的余地，若真的让莫岣跪下去......黎王怎么办，蒋怎么办？
    莫岣只记住‘专心为大行皇帝哭灵’，他推开白千里，扔下长刀，大步朝殿仍旧跪伏地上的嘉王走去。
    蒋太师挡住莫岣的路，低声道，“只要黎王能顺利登基，大将军的女儿皇后！您的孙必太子！
    这原本该蒋应得的东西，但此时蒋太师已经顾不上那么多，稳住莫岣才重之重。
    莫岣毫不犹豫的推开蒋太师。
    他女儿三个月前刚收第九房妾室，绝不会为当众失禁的黎王放弃九房美妾。
    蒋太师被推开后，蒋太师身后的人还想继续阻拦莫岣，将莫岣的去路堵的严严实实。
    看了半晌热闹的崔太保目光转深，大步走向被扶稳后还想追莫岣的蒋太师。
    反正襄王暂时没办法登基，不如先便宜嘉王。
    短短的时间内，崔太保已经察觉到莫岣和白千里的分歧，也现白千里数次隐秘的与皇后交流目光。
    崔太保分别接触过莫岣和白千里，并长期与身边的人分析这两个人，自认对这两个人有些了解。
    两个人都忠于焱光帝，但只有莫岣完全没有私心。
    所以崔太保选择相信莫岣。
    他确信焱光帝产生过将皇位传给黎王的想法，但焱光帝最后有没有改变意，大概只有莫岣和白千里知道。
    或者焱光帝弥留之际已经没有办法很清楚的表达自的想法，让莫岣和白千里产生不同的解也不不可能。
    总之，既然襄王暂时没有可能登上皇位，对于崔氏来说，登上皇位的人根基越浅越容易动摇越好。
    黎王身边早有蒋，已经没有崔氏的立足之地，嘉王不同。
    崔太保与蒋太师一样瞧不起宗室，不认为宗室能带给嘉王实质『性』的帮助，德妃和嘉王妃的母也没办法帮助嘉王，嘉王登基后不想被已经笼络大半个朝堂的蒋架空，只能提拔剩下的小半人。
    反正都不自的血脉，嘉王和襄王对崔太保差别不大。
    崔太保拦住蒋太师后，崔太保身后的人纷纷去拦挡住莫岣去路的人，让莫岣能畅通无阻的走到嘉王身侧。
    莫岣单膝跪地上，喉咙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堵住，无论如都唤不出‘圣人’二字。
    嘉王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抬起头与莫岣对视，“大将军......阿耶离开的时候痛苦吗？”
    莫岣想到焱光帝始终无法合上的双眼，沉默的点头。
    嘉王精疲力尽的跌坐地上，半晌后才朝莫岣伸出手，“走，我们去陪陪阿耶，我为你戴顶孝帽，不枉你替我们兄弟送走阿耶。”
    莫岣听了嘉王的话，平静含着纠结的目光立刻转为震惊。
    孝帽？
    按照旧例只有亡者的儿女才有资格戴孝帽，以孝子的身份送亡者最后一程，连孙辈都没有资格。
    当年武宁帝亡故时，乾元帝曾亲自为武宁帝的义子义女戴帽，允许他们送武宁帝最后一程。
    莫岣眼眶红，郑重的朝着嘉王拜下，“请大王早日登基，为圣人持后事。”
    跟莫岣身后走过来的清河郡王推开清河郡王世子，以不符合年纪的灵敏跪倒地上高呼，“请陛下遵循大行皇帝遗愿，早日登基。”
    宗室子弟相觑，皆原地跪倒，“请陛下遵循大行皇帝遗愿，早日登基。”
    守宫殿内的金吾卫亦跪倒地，“请陛下早日登基。”
    仍旧扯头花的朝臣僵硬原地，始终抓着蒋太师不放的崔太保推开蒋太师，大步走到嘉王前才跪下，“请陛下早日登基。”
    原本支持襄王的人皆随崔太保改变态度，跪倒地催促嘉王登基，连崔嫔都襄王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跪了下去。
    始终保持立态度的朝臣们相觑，司空和司徒的带领下依次走入殿跪下，“请陛下早日登基。”
    白千里振聋聩的呼喊要紧牙关，对太师做了个口型。
    ‘玉玺’
    莫岣不知道玉玺哪。
    皇后收到将太师的暗示，眼闪过狠『色』，忽然出凄厉的悲鸣，“圣人前脚刚离开，你们视圣人的旨意如无物，昧着良心颠倒黑白，你们......”
    话音未落，皇后忽然闭上眼睛软软的委顿地上。
    蒋太师等人如一阵风似的携卷着晕倒的皇后和因为羞愧趴地上的黎王，口喊‘太医’，快速冲出寝殿。
    一时之间，殿内只剩下德妃、苏娴和襄王还站着。
    清河郡王沉声道，“德妃、苏嫔，你们虽长辈，但尊卑有序......”
    没等清河郡王将话说完，德妃和苏娴并排跪地上，顺从的低下头，哑声道，“谢叔父提醒。”
    清河郡王转眼看向襄王，目光极为严厉，暴呵道，“襄王，还不跪君？！”
    襄王本被嘉王疯的模样吓得够呛，又被崔氏毫不犹豫的‘背叛’难过，心正值空虚，突然听到清河郡王的暴呵，吓得双膝软‘哐’的一声砸地上，出极响亮的声音。
    等他疼痛下反应过来自做了什么，想要反悔的时候，他周围的人已经牢牢抓住他的肢，不许他起身。
    清河郡王再次看向保持坐地上姿势的嘉王，沉声道，“请陛下早日登基！”
    纪雪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大石，与殿内的人同时重复清河郡王的话。
    “请陛下早日登基！”
    嘉王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他『露』出个苦笑，“先安顿好阿耶再说，我此时......没有心情。”
    说罢，他手撑着地站起来，弯腰去扶清河郡王。
    清河郡王反手抓住嘉王的手臂，“我知道陛下至孝，但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早日登基才能让大行皇帝走的安稳，这才你该有的孝道！”
    司空也抬头劝道，“陛下早日登基也能安各地百姓的心，免得他们为皇位悬而不决提心吊胆。”
    司徒也点头附和清河郡王和司空的话，以虞朝目前的情况，最好能将皇位交替的动『荡』降到最低。
    嘉王手上用力，强行将清河郡王搀扶起来，轻声道，“那等我带阿耶回长安后，再......”
    “陛下准备时回长安？”清河郡王仍旧不依不饶。
    嘉王松开清河郡王的手臂，又弯腰去扶莫岣，“兄长认为时合适？”
    莫岣的身体陡然变得僵硬，起身后深深的垂下头，“我听陛下的吩咐。”
    嘉王点头，仿佛没看到其余人脸上的惊讶，同时扶起司空和崔太保，最后去扶司徒，“三位大人以为该时折返长安？”
    司空和司徒异口同声得道，“越快越好！”
    崔太保与另三个人意见不同，他仍坚持原本的想法，希望嘉王能行宫为焱光帝停灵，等诸事妥当后再回长安。
    他暗示嘉王，黎王一脉对嘉王登基多有异议，嘉王可以趁着留行宫的时候‘处’麻烦。
    嘉王问了一圈意见没说否听从众人的意见，仍旧坚持要去为焱光帝哭灵。
    到达临时布置的灵堂后，嘉王率先走向孝帽的位置。
    一字排开的三顶孝帽，分别对应三位皇子。
    嘉王先举起一枚孝帽递给清河郡王，请清河郡王为他戴帽，然后叫襄王到他前，亲自给襄王系上孝帽，他拍了拍襄王的肩膀，“老父走了，只剩下我们兄弟几个，我今后会照顾你。”
    始终失魂落魄的的襄王忽然红了眼眶，更咽道，“阿兄，陛下。”
    嘉王抱了下襄王，拿起最后一顶孝帽看向始终盯着他的莫岣，“岣兄，来，我为你带帽。”
    莫岣立刻走向嘉王，原本要用五步的距离他只走了三步，连贴脸颊上的丝都表达人迫不及待的情绪。
    “陛下，不......”司空劝阻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产生被饥饿野兽盯上的感觉，他错愕的寻着带给他死亡威胁的方向看过去，正冷淡的注视着他的莫岣。
    他有预感，但凡他再多说半个字，莫岣都会立刻掰断他的脖子。
    司空不敢再多说，只能看向清河郡王。
    清河郡王宗室族长，肯定不会放任宗室突然多个姓‘莫’的成员。
    觉端倪的司徒和崔太保也看向清河郡王。
    清河郡王看向莫岣，“如老朽没有记错，莫大将军当初被圣人赐名为岣，选莫为姓？”
    “”莫岣眼逐渐浮现警惕，手掌状似无意的搭袖子上。
    他的长刀被嘉王抽走沾染上秽物，窄袖还有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清河郡王点了点头，“若陛下意已定，要代父认子，莫大将军可改姓为纪。”
    “清河郡王？！”司空、司徒和崔太保皆出声阻止，不敢真的说出反对的话，反而被莫岣从袖抽出的利刃惊的连连后退。
    清河郡王正『色』看向三人，语气格平静，“当年武宁帝认宁国公为妹，便为宁国公改过姓氏，宁国公留下的子嗣仍为纪姓。”
    那能一样吗？
    宁国公开国将领，对虞朝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三人狠狠瞪着清河郡王，明明有满肚子的话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莫岣转头看向仍旧举着孝帽的嘉王，他明明比嘉王高半个头还多，手还握着利刃，嘉王前显得极顺从，看向嘉王的目光包含惊喜、祈求、惧怕等莫岣从未解过的情绪。
    他只知道他的心跳很快，迫切的希望嘉王能开口说些什么，又怕嘉王开口后，说的不他想要听的话。
    可笑的，他还没想明白自想听到什么。
    如嘉王能让他如愿，他可以像对待圣人那般对嘉王忠诚！
    见嘉王举起孝帽，莫岣的双膝狠狠的砸地上，用尽所有克制力才没去抱嘉王的腿。
    心只剩下一个声音。
    看看我，求你看看我。
    嘉王稳稳的举起孝帽戴莫岣头上，仔细整上纠缠到一起的布条，系莫岣的下巴上，“如今过于仓促，等回到长安，我亲自下旨为岣兄赐姓。”
    他的视线没莫岣身上多留，转而看向满脸沉痛的三位文臣，“既然三位大人有意见，不给岣兄封王，只给他的独女封郡可好？”
    三位文臣非但没有因为嘉王的‘退步’高兴，表情反而更加沉痛。
    你还想过要给莫岣封王？
    莫岣怕磕到孝帽，以极为不舒服的姿态将头低到距离地最近的位置，声音竟然隐隐有更咽，“谢陛下恩赏，只要臣一日，定没人能害陛下半分。
    嘉王眼闪过暗芒，亲自将莫岣扶起来，又嘱咐清河郡王世子再为黎王准备一顶孝帽，便与莫岣携手去跪灵。
    自从听到莫岣说焱光帝意的继承人嘉王，纪雪始终有不真实的感觉，直到与众人来到暂时停灵的地方，被宗室长辈们围央嘘寒问暖，纪雪才逐渐敢相信他亲眼看到的事。
    嘉王已经得到半数朝臣的支持，即将成为帝。
    纪雪不敢这个关头笑的太狠，只能故技重施，用眼泪掩饰笑容。
    他为大行皇帝伤心，没人能挑错处吧？
    现纪雪又开始哭，正宗室们的热情下不知所措的纪璟屿连声道‘抱歉’，用尽全力挤到纪雪身边，柔声问道，“阿雪怎么了？”
    纪雪趁机抓住纪璟屿的衣摆，不让纪璟屿离开，“我想到祖父忍不住伤心。”
    短短一日之内，值得开心的事太多了，要不有这个万能的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纪璟屿脸上的担心凝滞，抬起眼皮看向站纪雪另一边的虞珩。
    虞珩认真的点头，不走心的附和纪雪的话，“不光阿雪，我想到叔祖父也会伤心。”
    纪雪听见虞珩的话，连连点头，泪眼朦胧的看向纪璟屿，“阿兄，你不伤心吗？”
    “我......伤心。”纪璟屿艰难的开口。
    纪雪觉得纪璟屿伤心的程度不够，他帮纪璟屿回忆，“如今回想起来，祖父离开的时候，我们正内宫的宫殿彻夜为祖父祈福。”
    纪璟屿的表情然如同纪雪预料的那般，肉眼可见的变得凝滞。
    “我那日上午刚见过祖父，祖父慈眉善目的问我出自哪。”纪雪拿起帕子擦了擦泪，哭腔越来越浓，“早知道我与祖父的第一见最后一，我一定会壮着胆子多与祖父说几句话。”
    纪璟屿不可避免的想到纪敏嫣见过焱光帝后，回来与他们复述见到焱光帝的过程时，纪雪宣纸上记下的那些话，表情更加僵硬。
    虞珩慢吞吞的开口，纪璟屿胸前正央的位置补刀，“可惜我和屿兄运气不好，没等我们见到圣人，圣人去了。”
    纪璟屿默默抬起袖子捂脸上。
    他怕再不捂脸会『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始终围着纪璟屿和纪雪嘘寒问暖的宗室们听到二人的对话，也被感动的眼泪汪汪，纷纷低下头哭大行皇帝。
    金吾卫走到这边的后，稍稍停顿了下才开口，“陛下体力不支晕倒，二郎君和宁淑县可？”
    纪雪立刻抬头，拉着虞珩的手大步往金吾卫的方向走，“我阿耶怎么了？”
    纪璟屿慢了半拍，眼的担心半点都没比纪雪少。
    “臣不知道。”金吾卫先回答纪雪的问题，然后看向虞珩，“小郡王，大将军没有提起你。”
    纪雪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满脸所当然，“这我阿耶的女婿，不人。”
    虞珩听了纪雪的话，顿时忘记他原本想要说什么，耳后忽然升起灼热的温度，好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才不至于被人看到。
    金吾卫不知道被纪雪的话震住，还对嘉王宠爱儿女的事上早有耳闻，竟然轻而易举的同意虞珩和纪璟屿、纪雪同行。
    纪雪反而因为金吾卫的好说话心生警醒，直到看见松年才彻底放下心。
    嘉王暂时休息的地方内宫的某个小寝殿，从空无一物的柜子和桌上完好的笔墨纸砚，能看得出来这个没人用过的房间。
    即使如此，房内仍旧称得上舒适，与内宫的地方有天壤之别。
    纪雪先松年的提醒下蹑手蹑脚的去看嘉王，第一眼看到嘉王刚上过『药』的青紫膝盖。
    他倒吸了口凉气，光看着都替嘉王觉得疼。
    很难想象嘉王用这双膝盖肿的快能比得上馒头的腿，『色』如常的带着朝臣们来停灵的地方，又那处守了许久才昏倒。
    纪璟屿抹了把眼睛，转身背对嘉王更咽着开口，“阿耶......”
    “陛下没事。”松年捧着用油纸包裹的点心递向众人，“陛下昨日整宿没睡，惊闻噩耗后哀伤过度才会昏倒，不会睡太久。”、
    松年命其他人守房内，带着纪雪等人去偏厅说话，“今日必须有人守灵堂。等会看大娘子和三娘子精如，若她们精尚好，委屈大娘子、三娘子和二郎君劳累些，让其他人能抓紧时间养养精，明日再陪陛下守灵。”
    纪雪摇了摇头，“我们加上纪成有个人，晚上能安心眯一会，大姐要顾着姐，三姐要照看六妹，恐怕已经精疲力竭，还我和虞珩陪二哥熬今夜，姐和六妹都可能比大姐、三姐精好。”
    纪璟屿觉得纪雪说的很有道，连连点头。
    松年笑了笑，并不否认纪雪的话，只说等其他人也过来再说。
    等人的过程，纪雪现虞珩手腕上的乌青，立刻猜到乌青的来历，他抬起虞珩的手腕极小心的吹了口气，语气满歉意，“疼不疼？”
    正呆的纪璟屿和闭目养的松年同时看向纪雪，纪璟屿无表情的转了个身，松年的目光逐渐若有所思。
    虞珩左侧脸颊浮现出小小的梨涡，“不疼。”
    他没有骗纪雪，当时他满心都纪雪分享给他的激动情绪，根本顾不上手腕的疼。
    纪雪不信虞珩不疼，他又轻轻虞珩手腕的乌青处吹了下，将自的手腕伸到虞珩眼皮下，“要不你捏回来？”
    虞珩轻轻拉住前的手腕放腿上，嘴上应声，没舍得用半分力气，急得纪雪直挑眉，低声催促道，“你用力些！”
    纪璟屿猛地回头，虎着脸道，“别扰阿耶休息，你们别说话了。”
    纪雪和虞珩同时抬头看向纪璟屿，极为乖巧的点头。
    最先到的人不纪敏嫣等人，而嘴角快要咧到耳后的王妃。
    纪雪见到满脸喜气的王妃，默默捂住脸，不忍心再多看半眼。
    没等众人起身给王妃请安，王妃已经大步走到纪璟屿身边，『揉』着纪璟屿的肩膀道，“我的儿，你......”
    “王妃。”松年断王妃的话，“劳烦您先等一会，德妃娘娘或苏嫔娘娘也会来看望大王。
    纪雪和虞珩站起来对王妃行礼，“王妃。”
    王妃被这一连串的‘王妃’喊的好心情皆无，拧着眉心道，“别叫王妃了，叫皇后。”
    “皇后哪？”从门走进来的德妃目光冰冷的望着王妃，“皇后正照顾黎王，你怎么这。”
    王妃见到德妃，心本能的浮现害怕，呐呐的低下头半句话都不敢说。
    “等会你随我去前，但凡离开我的视线，你不必再想什么皇后不皇后的事。”德妃单手挑起王妃的下巴，看到王妃脸上的惊惧，『色』稍缓，问道，“大行皇帝驾崩，你有感触？”
    王妃已经被德妃的话的吓傻，下意识的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纪雪瞪大眼睛与虞珩相觑，怀疑自的耳朵不出现了问题。
    纪璟屿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下，“嘶，阿娘！”
    德妃冷笑，“回长安后，你每日跪经半个时辰，为大行皇帝祈福。”
    王妃陡然惊醒，脸上的悔意越来越浓。
    自从来行宫后，到德妃身边尽孝，她已经见识到德妃的手段，万万不敢德妃正生气的节骨眼上与德妃讨价还价，眼的悔意很快转化为泪意。
    德妃不肯轻易放过王妃，她再次伸手抬起王妃的下巴，“大行皇帝驾崩，你有感触？”
    王妃脸上浮现迟疑，感觉到下巴上的手力道加重，才轻声答道，“儿臣深觉痛心？我......”
    “回长安后，你每日跪经两个时辰为大行皇帝祈福，让临渊的妾室轮班监督你祈福的过程否有偷懒。”德妃断王妃的话，非但没有恼怒，嘴角反而浮现笑意，“大行皇帝驾崩，你有感触？”
    想到被她看不上的妾室围观她被德妃责罚的场景，王妃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更咽道，“儿臣痛不欲生！”
    德妃脸上浮现满意，拿起帕子擦手上沾的泪水，漫不经心的道，“乖，我知道你懂事。回长安后，你每日为大行皇帝跪经一个半时辰行，那些没生育的妾室不配看母的笑话，只让生育的妾室轮班去监督你。”
    王妃非但没有因为德妃减轻对她的惩罚高兴，反而哭的更伤心，“阿娘......”
    德妃将擦完手又给王妃擦脸，“别哭，你要回长安前表现的比每日为大行皇帝跪经一个半时辰还有孝心，我还会酌情降低对你的惩罚。”
    说罢，德妃帕子也不要了，直接塞到王妃手。
    纪雪德妃看向他时下意识的挺直脊背，连呼吸都逐渐放缓。
    德妃对纪雪等人极宽容，她捏着眉心招了招手，“你们来坐，晚上还还不知道能不能消停。”
    纪敏嫣等人都被关相对偏远的地方，被想起来的时候又晚，过了很久才被带过来，然与纪雪预料的差不多，无论纪敏嫣和纪明通，还纪靖柔和纪宝珊，都妹妹比姐姐精更好。
    人低眉顺眼的进门，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孔后紧绷的情才逐渐缓和，她们齐刷刷的凑到德妃前，目光满期待和小心，以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阿婆，阿耶他......”
    德妃将纪明通和纪宝珊揽怀，轻描淡写的道，“等回长安，你们公了。”
    望着抱头痛哭的姐妹，纪雪忍不住望向仍旧默默垂泪甚至没注意到纪敏嫣和纪明通的王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王妃的反应与正常人的反应存那么大的差异。
    听闻焱光帝驾崩，嘉王继承皇位，第一反应难道不该庆幸彻底摆脱梦魇，获得全的生活吗？
    为什么王妃可以跳过对摆脱梦魇的感慨，直接庆祝全生活？
    没过多久，大娘子和三娘子力竭睡了过去，德妃又哄了会六娘子，轻而易举的将六娘子哄睡。她带着纪璟屿、纪明通、纪雪和虞珩返回灵堂。
    等众人睡下的睡下，离开的离开，松年才回嘉王休息的房间，看着仆人轻手轻脚的为嘉王的腿重上『药』后，去角落的小塌上闭目养。
    后半夜松年突然惊醒，悄无声息的走出门，很久之后才回来。
    他停距离嘉王五步之的位置，“陛下？”
    嘉王毫无反应。
    松年加大声音的同时换了个称呼，“大王？”
    “嗯？”嘉王先应声，过了会才睁开惺忪的睡眼。
    松年去端了杯温水回来，确定嘉王已经恢复清醒才走到嘉王身边，“黎王、蒋人和部分朝臣已经连夜离开行宫，直奔长安，白千里也随他们离开了。”
    嘉王撑着酸痛的身子骨坐起来，懒洋洋的靠松年拿来的软垫上，先喝了温水才开口，“你去找虞珩，叫虞珩找他身边那个姓戎的郎将，以我未来女婿的身份对戎释放善意，让正守卫长安城门的戎广将黎王等人拒长安城。”
    松年向来不会自作聪明，立刻追问，“让戎广以为没有他的帮忙，您无法将黎王挡长安城，甚至会影响您登基？”
    嘉王含笑点头，丝毫不见白日里伤心欲绝的模样。
    “小郡王那里......？”松年又问。
    嘉王嘴角的笑容稍稍收敛，喃喃道，“难得他长这么大还没傻，不能我手变傻。你不必刻意瞒他什么，能看透多少，全凭他的悟『性』。”
    “明日破晓时通知到各处，从昨日起行宫为大行皇帝停灵三日，第日鸡鸣时分，护送大行皇帝回长安。”嘉王遥望长安的方向，野心尽现。
    黎王等人赶回长安只需要三天，算黎王被拒长安门后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赶回行宫，也赶不上灵柩启程的时间。
    如今黎王除了朝堂上的文官，只能凭借如同嫡长的身份求取名为‘心’的筹码。
    等黎王被拒长安城颜尽失，‘不孝’之名传遍天下，心自然不会再眷顾黎王。
    到那个时候，黎王还怎么与他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