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年关将至，又遇上婚礼，方、言两家都显得异常忙碌。可这不影响方母催促着儿子去“约会”。按照方母的想法，不管因为什么而嫁过来，日后总要好好相处，是要过一辈子的，婚礼前怎么也得培养培养感情。
    所以，方君泽便“被迫”地提了大包小包去了言家。
    “君泽来了，快坐吧！”言老先生这边吩咐人上了茶。
    方君泽点了点头，“多谢，奉家母之命，前来拜见言伯父。”
    “来人，去请姑娘！”
    “君泽，无论如何该是我们登门致谢。你与小女的婚事，确实也是实属无奈。小女自小娇惯，性格不太好，日后劳烦你多多包含。”
    “伯父言重了。”方君泽本就话少，言父见状也并不再多说什么。
    一番寒暄之后，言欢来到了大厅。刚到门口就听父亲说：“君泽啊，你以后可有和打算？”言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想，您跟人家很熟吗？还“君泽”？！
    “父亲，方先生”，想着便分别打了招呼，在大厅立定。
    方君泽抬眸看了她一眼，阳光从她身后打过来，映得发丝微微闪着光。迎着着光，他并不能完全看清她的脸庞，只是忽然觉得这样一幅景象很好看，眼神不由得多停留了几分。直到听到那声“方先生”，他才微微回过神来，点头致意：“言姑娘。”
    言欢转身做到了他对面。
    “这样，你和君泽说说话，我这边书房还有些事。”转头又对方君泽说：“实在抱歉，先让小欢招待你，我去看看。”在这一点上，言父的心思和方母是一样的，年轻人得多聊聊。
    方君泽起身，弯了弯腰表示敬意。
    “方先生请坐。”言欢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一阵头大。想起前些日子的偶遇，简直尴尬，哪怕后来的那顿饭，也是吃得她憋的慌。
    “方先生，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父亲忙的话，你可以先跟我说。”方君泽继续坚持“沉默是金”的精神，到底是言欢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
    方君泽拿起杯子放在嘴边，想了想说：“我母亲让我来跟你约会。”他一句话说的毫无波澜，这边言欢刚喝的茶一口就呛了出来，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瞪着方君泽，半天没回过神来。
    方君泽见她这副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弯了弯嘴角。
    “方先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开玩笑？”
    “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吧……”
    方君泽存了心思想要逗一逗她，“约着约着就熟了。”
    “……”言欢忽然怀疑这个方君泽是个假的，和她之前印象里的好像不太一样。
    “我母亲确实是让我来跟你约会的，不过……”
    “不过什么？”言欢还是紧紧盯着他。
    “不过看上去，你没兴趣，我也没什么兴趣。”
    言欢不由失笑，“方先生还是很幽默的。”
    一时之间，又是无言。言欢面上看不出来，其实心里一阵发憷，日后不会每天都要这么大眼瞪小眼吧！抬眼看了看方君泽，他还是一副泰然自若，丝毫不觉得有所不适。言欢倒也逐渐放松了，想着这么晾着客人总归不好，正思索着找什么话题聊聊，就听见方君泽先开了口。
    “听说言姑娘对戏曲唱词很有研究，能不能请言姑娘帮个忙？”
    听到这个，言欢确实来了兴趣，她与云雪便是因戏结缘，隔三岔五就会跑到云雪那，二人也十分谈得来。
    “那我能帮你什么？”
    “陪我一位朋友听个戏。我不懂这些，他又实在扰得我心烦，所性找你帮个忙，把他打发了再说。
    言欢不由得轻笑，“可以啊，什么时候？”她倒是很想见见他这位“朋友“，看他平时不慌不忙得样子，还有让他心烦的人？
    “今天下午有空吗？”
    言欢点点头。她确实迫不及待想要找些事来做，这些日子对她来说真的很无聊，母亲以婚礼的名义已经限制她行动了，不让她出门“抛头露面”，她确实快憋疯了。
    “不过这几天母亲已经不让我出门了·……”言欢眨了眨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是你让我出去的，你得来背锅。
    方君泽笑了笑，不语。
    “你们聊什么呢？”言父言母笑着走了进来。
    “伯父伯母，今日下午，我想带言姑娘出去一趟，你们看可以吗？”
    言母绝对是高兴的，因为就目前来说她对于这个女婿还是挺满意的，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可以啊，当然可以，不过你们要干什么去呢？”
    “约会，培养感情。”
    言欢：“……”
    言父言母：“……”
    正是晌午，方君泽被言家二老留下吃了午饭。午饭过后么，方君泽在征得两位老人的同意之后，边带着言欢出去……“约会”去了。走时言家二老不忘嘱咐：“注意分寸，不要过分抛头露面，即便你们已经订了婚，但还是要注意影响……”方君泽一一应下，态度十分谦恭。
    此刻，言欢依然因为方君泽那一句“约会，培养感情”而久久不能回神。言欢突然间觉得自己未来的先生很……难搞。没错，难搞，那种话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还很理所当然，肯定很难搞。
    方君泽和言欢并排坐在车上，两个人都是各有心事。
    车子一路开到了一栋公寓。远远地就看到了沈顾的身影。
    “你说的朋友，是给沈先生吗？”她记得这个人。
    方君泽点了点头。
    车停，方君泽率先下车，走到另一边给言欢开了门。沈顾大老远就挥着手：“君泽！”沈顾属实是个跳脱的性子，和方君泽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极端。
    “言姑娘，君泽还真是把你拐来了哈哈哈！”
    言欢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略略尴尬。到时方君泽十分适宜地给了沈顾一个白眼。
    “你不是说要听曲儿嘛，走吧！”方君泽及时堵住沈顾的话头，“言姑娘，北平你熟悉，哪里是听曲儿的好去处，你带着我们过去吧。“
    “那不如就去……“
    “遮云戏院嘛！“不等言欢说完，沈顾大声嚷道，”听说那还有个人人倾慕的“云雪姑娘”，上次就没见着，咱们自是得去寻看一番！“
    方君泽看向言欢，眼中颇有询问之意。言欢点点头，听曲儿自然要去遮云戏院了，至于见不见云雪姐姐，那她就做不得主了。
    车上，沈顾坐在了前边，透过后视镜，一个劲儿地打量二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有趣。他的这位好友，也是相处过多年的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方君泽了。他这个人无趣又无趣，真不知道，结婚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想想就好笑，想着想着，沈顾不由得笑出了声，“呵！真有意思！”
    “沈先生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嘛？看上去很开心。”言欢看着他一个人傻笑不由得开口问道。
    “哦，是有一些好玩的事，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还转头看了方君泽一眼，看着看着又笑出了声。
    言欢坐在后面，来回看着两人，一头雾水。想来有趣，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放在一起竟然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言姑娘，你可曾见过那位云雪姑娘啊，据说一面难求呢！”
    言欢不由得微微一笑，“何止见过，我与云雪姐姐是故交。“
    “是嘛，那可太好了，那能不能劳烦言姑娘引荐一番呢？“沈顾顿时来了兴致。
    “这个嘛，不是不可以，但是还得经过云雪姐姐同意才可以。”
    “那是自然！”
    说话之间，车依然稳稳当当停在了遮云戏院门口。言欢是这里的常客，与这里的小厮都是熟识的，大堂的小二眼尖，才刚下车三个人就被引进了二楼一处包厢。
    “言姑娘，今儿要上些茶水点心嘛？”小二十分热情。
    “最近的不是上了新茶嘛，我且尝尝，另外瓜果点心就……”说着转头看向方泽君，你有什么想吃的嘛，这里的云片糕和蜜饯都很有名的！“
    “你挑着你喜欢的就行。“方君泽看向她，眉眼淡淡。
    “那沈先生呢？“言欢伸头看向方君泽身后的沈顾。
    “我都行，不挑食！“
    “好，那就照着往常一样吧！“言欢随口吩咐着。
    话落间，舞台上传来锣鼓声，开始了！
    台上不是云雪是谁。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
    台上的演员们，唱念做打，抑扬顿挫。云雪不愧是名动京城的名角儿，她身姿优美，唱腔圆润动听，既不刻意的高亢激昂，也不会一唱三叹。沈顾不懂戏曲，但是他一见着云雪那双眼睛，便觉得凄苦而悲切，连同着场内的音乐与舞蹈，也一并觉得悲苦了。舞台上的云雪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妩媚，所谓眉目含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言姑娘，这出戏是为何名啊？”沈顾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个是《贵妃醉酒》，是名戏。”
    “我们都不懂，你给我们讲讲呗！”沈顾笑着说。
    言欢顿了一下说：“《贵妃醉酒》，也叫《百花亭》，它的剧情可以远溯到白居易的《长恨歌》，讲的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纠葛，这出戏啊情节并不复杂，但是人物情感细腻，场面宏大，值得细细品味！”言欢说着，一边往台上看，正是高潮之处，也不由得跟着鼓掌，场内一片叫好。
    方君泽偏头看着言欢，突然想起了母亲曾经形容她温婉娴静，此时当真是觉得不太对，这个小姑娘怎么都不是那种娴静的性子，倒是活泼的很，想着想着轻笑了一声。
    言欢自是听见了，转过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他，方君泽也大大方方对上她的目光，一时间相顾无言。
    正在两个人略有些尴尬的时候，沈顾恰如其分地打破了局面：“哎，这戏也快结束了吧，言姑娘，能不能带着我们瞧一瞧那位云雪姑娘啊？”
    “沈先生为什么这么想见云雪姐呢？”
    “害，我这不是好奇嘛，从一回家就听着家里人云雪长云雪短，特地来见见不是！”他家里那位大哥，整天喊着要娶云雪，差点跟家里闹翻，可不是得来瞧瞧，看看热闹嘛！
    “若是不方便就算了，他见不见的，无所谓。”方君泽看着云雪有些为难的小脸，适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