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合格的大家闺秀

    云以郴被君亦称为二娘学徒，但是云以郴从来没叫过司枍师父，他也永远不会叫她师父的。
    几日后，一辆马车停在忘约茶庄外，云以郴懒洋洋地靠在车门外，瞥见司枍提着一个小包就走了过来。
    他挑眉道：“一绾姑娘就这点东西？”
    司枍偏头看他，“嗯？对啊。”
    云以郴道：“我还以为女孩子出门会带上许多东西呢。”
    司枍站在马车边，云以郴面前，笑了笑，“原本是的，现在可能被公子你传染了，觉得那些东西都没必要带上。”
    她瞥了一眼云以郴空空如也的手。
    “……上来，我扶你。”
    司枍抿唇一笑，哇，他竟然看出来了。
    她在马车边停了许久，但是没有车凳，她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是上不去的。
    云以郴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待她抓住后，手上用力，司枍借着他的力度上了马车。
    江锦予和君亦作为朝中官员，在出事当日就回去了一趟，探望探望落水的云桑满，顺便送了些补品给落了水的另一位，娇弱的太子殿下。
    并且江锦予也作为江家“余党”，被传入刑部，好在她有那位卫国战士、太子生母表姐保佑，君上并没有过于苛刻，随便问了几句就让她自己玩自己的了。
    江锦予当时还双眼发光的问君上：“所以我可以想玩多久玩多久咯？”
    君上扫了她一眼，她立马拽着君亦逃回了九衢镇。
    所以今日只有云以郴和司枍两人，云厌原本也要带陌陌去的，但是陌陌怕云以郴在路上给她吃了，就先走了。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马夫，云以郴就打算自己赶马了。
    他们没有走小路。
    “小路靠近十里青，有太多土匪窝子了。”云以郴随口道。
    司枍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遇见就是在十里青，他还要打劫她来着，就问：“公子，那天……你为什么要打劫啊？”
    云寨是为大岳皇宫服务的组织，偶尔也接一些无关紧要的寻人或者保护之类的任务，不能说是完完全全的土匪窝，准确说，就像是对外开放的天家守卫。
    照理说，不应该出现打劫这类事的。
    外面没了声音，半晌，云以郴才闷闷道：“其实我是想让那群人背黑锅，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们是隔壁土匪窝的人。”
    隔壁土匪窝叫什么，他忘了，但是他只需要记得云寨和他们有仇就行了。
    司枍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就说：“嗯，是个好办法。”
    坑人的好办法。
    不得不说，云以郴有时候还真是小孩子脾性。
    他找的马是一匹小灰马，性格温顺，就是腿短了点，个头小了点，颜色丑了点，跑得慢了点……
    ……除了温顺一无是处。
    司枍在车内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能听见马车的轱辘声，小灰马的踏步声，林间鸟儿的鸣叫声，还有……门外公子的低语。
    “……一绾姑娘，你看见这匹马了吗？丑死了，如果你感觉无聊，我可以和你说一说它的故事，挺有趣的。”
    ——无聊？可能……有点吧。
    “最初它诞生在远东地区的大草原上，是品种优良的东原马，在远东部落与从前的毓华国和亲时被当做聘礼送了过去，后来毓华国被四年前的秦晏将军所破，就赠给了他。”
    ——秦晏？有点耳熟，她记得有个秦衍。
    “现在他已经不在了，说出来也无所谓了，秦晏就是秦衍，寻华夙五尊主，前任毒物尊主。”
    ——啊，果然是他。
    “他嫌弃这匹马，送了人，但它又处处被人嫌弃，最后到了云寨……”
    ——所以？
    “……是因为小爷心软了，才让它免去颠沛流离的苦日子。”
    ——……你好像有点飘？
    司枍没有睡意了，她默默坐在车里，思考着，这是为什么呢……
    她的语气充满了赞赏，“公子真是人美心善。”
    她装的。
    云以郴无语凝噎，沉默片刻，干巴巴道：“……你又没见过我真容，你怎么知道我人美不美……”
    再说，他可不心善，他可恶毒了。
    司枍微微勾唇，轻声道：“见过。”
    云以郴发下的眼睛紧紧盯着缰绳，问：“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知道呢。
    司枍道：“很多时候。”
    他喝茶喜欢一饮而尽，抬头时可以看见。
    他煮茶时习惯拨一拨头发，也可以看见。
    他夜里靠在树枝上看夜空时，也会把额前那撮揪起来。
    云以郴没有追问，嗯，一定是因为他太不小心了。
    他又道：“你这样回去，他们会不会再把你带走？”
    他记得前一段时间有人来过，是司家人，哪一位他就不知道了，先是与司枍和和气气地谈论了半晌，他也没管，他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是那位司家人不知为何，小手一挥，外面那群侍卫都拥了进来，将司枍围住，云以郴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当时在树上休息，没人注意到他，他就……出手把那司家人砸晕了。
    司枍摇头笑着，柔柔道：“就算来了，我也不怕，有公子你啊。”
    云以郴动了动唇，终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你把小爷当什么了啊？
    司枍轻笑出声，“其实，我打算回去一趟，解决一些事情，然后就和公子一起回九衢镇。”
    云以郴闷声道：“……哦。”
    和他……一起？
    总觉得有种怪怪的味道。
    他们是清晨出发的，到了京城已是未时，打算随便寻家酒馆用午膳。
    京城是大岳最繁荣的地方，大街上人来人往，而当道路中央出现一辆马车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马车很普通，不普通的是那马夫和马。
    那马夫看着是个少年模样，他额前有一撮碎发，将他的眼睛遮挡得严严实实，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路。
    那马呢，就更奇怪了，灰不溜秋的，个头又矮，让人怀疑它能否拉得动马车。
    少年马夫面部紧绷，他好像很讨厌来自他人的视线。
    一阵风吹过，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开，街道两边更多的人被吸引了目光。
    漂亮少年，谁不爱看。
    一座商铺的二楼窗户被人打开，隐约能看见那是一名白衣男子。
    “储公子，那是……”
    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街道上行驶的马车，他的嗓音很淡，“嗯，是他们。”
    为什么是他们呢。
    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他端起一杯茶，品了一口，微微蹙眉，“再好的茶，没有一双沏茶的好手，也品不出它真正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