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时的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应该笑着说「“这样啊”，然后点点头就好吗？
    还是说“师傅要在你家啊，这样啊～”该这样才对吗……
    可是，办不到。都怪自己办不到。
    对啊，都是自己不好。
    这一切都该怪自己。一切都怪不能笑着说“祝你们玩得开心！”的自己不好。
    啊啊啊……！真是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贺甜这个情绪不稳定的笨蛋！没度量的人生路痴！连个人都当不好！没资格做人家女朋友的恋爱败犬！这样下去准要成为一辈子孤独。
    不行的！
    可是，就在车子行经外苑西街时。
    (……不对，给我等一下喔……)
    贺甜突然从自我责备的抖态中回过神来。
    (……我真的有那么糟吗……？)
    抬起脸来，歪了歪头。
    (这种事，本来就太过分了吧？不管怎么想，我都应该有抓狂的权利才对吧……？)
    男友留别的女人在家里过夜耶。
    (……笨蛋根本就应该是路兰才对吧……？)
    这世界上到底会有几个女朋友在被告知了这种事情之后还不生气啊？如果连这种事都能原谅的话，那根本就不该称为恋爱关系吧？若是喜欢对方，就不可能原谅这种事，难道不是这样吗。会吵架也是当然的，即使如此还是无法原谅，也不可能不起冲突。
    遇到这种局面，反而生气才应该是对的吧。老实说，那就是这么严重的事。贺甜现在才发现这个，想回头已经太迟了。家庭餐厅早已被远远抛在脑后。
    (……既然你敢做出这种事……)
    咬着大拇指的指甲，贺甜脑中描绘着那令人可恨的师傅，正在愉悦地高声尖笑的模样。
    这次这件事，可说是师傅对贺甜正面提出的挑战书。师傅是足以令路兰和贺甜关系摇撼到这个地步的外敌，她的目的就是藉由这么做，让路兰和贺甜关系陷入尴尬，进而分手。
    这时要是夹着尾巴逃跑就等于宣告失败。自己绝对不要输，更不能容许路兰被人抢走，贺甜的人生和失败两个字一点都不相称嘛。
    是说，路兰也有问题吧。真是……那家伙到底想怎样。什么嘛。什么跟什么嘛。真的是白痴吗？这么简单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只要对方长得好看就什么都好吗？只要人家约你就答应吗？毫无原则地跟人家走吗？这个轻浮的臭男人！
    ——绝不原谅！
    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只有……惩罚了……」
    听见贺甜情不自禁从牙缝中恶狠狠吐出的极低音，司机的肩膀不由得抖动了起来。从刚才开始手机就一直振动，那是路兰打来的电话，但现在姑且不接。不过，却刻意礼数周到的用il回了「刚才真抱歉」的讯息。
    其实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才会有点烦躁，今天就这样先回去了喔。这么任性真是抱歉，下次见面时要开心地过喔。
    传完这些后，用几乎要把连结处的零件震碎的力道阖上手机，贺甜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
    下次见面时，(路兰和师傅)就等着(在我准备好的惩罚地狱里)开心地度过吧——
    时间再次拉回暑假的午后，千芊房间里。
    千芊应该要去二楼厨房拿冰棒的，却不知为何……
    「……是说啊，到这种程度应该可以吧～」
    「啊哈哈哈哈！出现了！！」
    回过神来，已经变成这样了。
    房间中的矮桌上放着啤酒空罐、烧酒highball空罐，也有其他highball的空罐。此外，还有洋芋片和炸仙贝酥和巧克力的空包装袋，正中间不知为何还摊着贺甜的泳裤。
    一切都从千芊说着：草莓口味的冰淇淋没了～抱歉！不过有这个，我就拿来代替啰！将两罐冰透的啤酒拿上来时开始。
    「还行吗～？还行！嗯～挑逗到极限为止！喔～！」
    贺甜朝千芊的额头用力一拍，千芊竟咯咯不停地笑了起来。两人笑得花枝乱颤，坐也坐不好，就这样邋遢地滚倒在地毯上。
    千芊和贺甜都还没吃午餐。即使开着冷气，现在也正值酷暑，热得人喉咙干渴不已。空腹喝下的酒精毫不留情地渗入脑部，能吃的东西又只有些零嘴点心类的，在这午后片刻，两人已经醉成了这副模样。
    也不知该说是时机正好还是正差，千芊家现在有很多酒精饮料。因为父母在搬离前和邻居开了个简单的送别会，当时没喝完的酒就当饯别礼留了下来，整个冰箱里都是酒。
    「是说，披萨怎么这么慢？」
    「披萨好慢喔～」
    「什么时候打去订的啊？」
    「刚才啊～」
    「点了什么来着？」
    「啊～……应该是披萨吧？」
    「不是啦，点了什么味道的？」
    「嗯～……就披萨吧？」
    「披萨喔……啊哈哈哈哈哈！等一下送来了，你要穿这样去玄关拿吗？」
    「说不定喔～！不过还没还没，还可以喔～！你看，还可以更挑逗喔～！」
    「披萨怎么还不来……啊哈哈，那把这包洋芋片也开了吧。」
    呵呵笑着的贺甜朝一包还没打开的洋芋片伸出手。
    「咦？连海苔盐味也要？贺甜同学连海苔盐味都吃喔？你是连海苔盐味都要吃的贺甜同学吗？连海苔盐味都要吃？等一下披萨就送来了耶？」
    「有什么关系嘛，发胖就发胖，胖有错吗？为什么不能发胖？不管胖还是不胖，穿泳装还是不穿，吃披萨还是不吃，已经不行了的东西就是不行了吧？没关系了啦！」
    劈哩！粗暴地撕开包装袋，香喷喷的洋芋片撒得地毯上到处都是。千芊将那捡起来吃了，仰天发出一声：「美味！」
    「我不是说『梅子口味』喔！是海苔盐味喔！」
    「我知道啦——！」
    房里充满两个失去理智的人喀啦喀啦吃着洋芋片的声音。接着，两只手同时伸向啤酒，两人的喉咙同时发出咕嘟下咽的声音。嗝噗、呼啊。
    「……啊啊……啊啊～嗯～！」
    喝完后，贺甜就这样带点莫名的性感，再次瘫趴回地上。不顾一头乱发，把脸埋在手臂里，突然一动也不动了。酷暑的午后，即使在天敌的房间里喝得醉醺醺，也无法将内心逐渐扩大的乌云拂去。
    瞥了一眼，千芊维持着装扮，顿时陷入沉默。
    这人的身材真的很完美哪。喝醉的脑袋里这么想着。
    毫无瑕疵的大理石皮肤，令写真偶像也汗颜的身材。穿着衣服时明明看起来很瘦，给人纤细的印象，没想到有料。
    贺甜一头长卷发柔软卷曲地披在背上和肩上，简直就像从幻想世界走出来的公主。如梦似幻的美女。
    ——一定是备受呵护的吧～千芊这么想。
    路兰一定是把这位美丽的恋人当作宝贝一样吧～换作自己是路兰也会这么做啊。
    就在刚才，贺甜用仿佛暴露出自己私处的苦恼眼神对千芊说：「其实，我们，还没……那个。」
    我们只有亲过几次，真的是单手就能数完的次数，只有这样而已。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事了。是说，我觉得路兰好像永远都不会有那个意思了。其实，曾有一次.我主动清楚地表达了要在他家过夜的意思，可是他还是送我回家了……你觉得这是怎样？嗳，你说说看啊……我、到底是怎样……没救了吗。
    这、这样啊～千芊只能如此含混回答，内心却不是不能理解路兰为什么会送贺甜回家。因为，看看贺甜说这话时那走投无路的眼神。看看她那被逼到尽头，近乎拼命的表情。
    要是真的对她出手的话，不免有种自己被看得相当低的心情。好像自已的心情都不被尊重的那种感觉。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就好像被当成了只有这种程度心意的随便家伙吧。路兰一定是害怕被贺甜这么认为。
    就像这样，千芊想像着路兰的内心世界。
    「他简直就是把我当成洋娃娃还是什么的嘛……！路兰，他就是这样看我的……唔喵！」
    贺甜像游泳踢水的挥动双脚，如孩子般哭叫。下一秒。
    「话说回来！这个和什么的是两件事！不是那个问题，你懂吗！」
    蓦然严肃地抬起头，凝视着千芊。被她的气势压倒，千芊也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
    「……只是，只是，只是我……我喜欢路兰啊。我……」
    眼中蒙上一层水雾，贺甜试着想露出微笑。千芊却在内心吐槽：你用这种可以杀死男人的纯洁眼神看着我又有什么用啊……
    「我只是想要将和路兰成为恋人的这段时光当中的每一个瞬间，都好好地……好好地烙印在我的人生……只是这样而已，真的……所以我是认真的……想和他成为那种关系……这样很奇怪吗？我会很像个笨蛋吗？是不是成了世人眼中常见的那种廉价女人了？」
    「欸？怎么会！我才没有这种过分的想法呢！」
    廉价的蠢女人——老早就通过这个次元，就现在的打扮看来，完全只是个单纯笨蛋的千芊高声否定。
    「……我们家每年都要出国度假的，今年是预定去巴塞隆纳，就快出发了……」
    「嗯嗯。」
    「……其实我心里有偷偷在想，不如这次就只有我不要去，一个人留在这里……那段时间就去住路兰家，制造那种关系的状况……」
    「喔喔……！」
    千芊兴奋咬碎洋芋片的「啪哩」声，莫名清脆地在房中响起。突然察觉自己现在听的，是一个少女秉持了相当程度的觉悟说出口的话。
    「……所以这次去海边可以说是前哨战……让他看见我穿泳装，迷死他，让他理解我是认真的。这是在迈向下个阶段前，事先做好心理准备的机会……我连这种事……都想到了……」
    「……万里真的喜欢我吗？会不会有一天路兰就忽然消失了啊？想要把路兰现在就在这里的证据留下来，让他一辈子都不要消失，这么想的我脑袋有问题吗？路兰他到底在哪里？他要回哪里去？路兰他……还在找寻『路兰』吗……？会不会哪天就找到了呢……找到之后，他会不会就这样走掉了呢？」
    「……？」
    贺甜低声叨念了一大串千芊听不懂的话。
    「泳装什么的……已经都无所谓了啦！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那应该是更内在的，属于心灵的、命运那一类的东西才对！」
    猛然站起身来，-边夸张地踉跄着，一边抓起自己放在地上的波士顿包。
    「等一下抓出哪件我就穿哪件，再一件抓出来的就借你穿！就这样决定了！」
    「咦？不、等一下啦！我还有其他泳装候补啊！而且又不知道合不合了！是说，贺甜整体来说都那么不太！」
    「这是我和路兰的战斗！好喜欢他！喜欢他——！唔啊啊啊！」
    「贺甜同学你冷静点！路兰不在这里啊！」
    「我知道啦！我只是说就是要像这样全力以赴地彼此拉锯，直到某一方倒下为止！因为我最喜欢路兰嘛！就只有这样嘛！就算筋疲力尽就算像个笨蛋一样就算搞得自己再惨也要拉着路兰！用尽所有力气去拉他再拉他再拉他，我就是这么单纯的喜欢他！想跟他抱在一起！喝呀！就是这个！」
    那只手从包包里一口气拉出来、高高举起的，是一件美丽的土耳其蓝。喔喔！千芊不加思索地拍起手。这件出乎意料地是个不错的选择喔？至少乍看之下，感觉比先前那几件都更适合贺甜。
    接着。
    「你就穿这件吧！喝！」
    这次抓出的这件说起来也挺不错的嘛。是一件样式简单，细肩带的黑色连身泳衣。设计又很简约，带点成熟的风味。千芊心想这件比自己其他的泳衣都好多了。
    「欸！不错耶不错耶！贺甜同学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拿出这件啊？」
    「不错吗？那你要穿吗？试穿看看？」
    「就试穿看看吧！！」
    千芊站起来，从柜子上的固定位置抓起自豪的掌上摄影机，将镜头对准贺甜。「这么说来」贺甜说着露出严肃的表情。
    「这东西没坏啊？」
    「对啊～没事呢！『那天晚上』被贺甜同学在路上丢了三公尺远，竟然没坏！」
    此时，从玄关处传来电铃声。
    「咦？谁啊，这大中午的。」
    「对啊，会是谁啊，你去开门看看啊？」
    「好吧，真麻烦……啊！是披萨啦！」
    「对喔！披萨！」
    浸泡在酒精里的脑细胞千钧一发地恢复记忆。千芊迅速按下冈摄影机按键，入录影模式。「好耶！来拍纪录片！我们去拿披萨吧，加贺同学笑一个！开始啰！」
    「啊，等一下等一下！钱包、钱包！」
    趁着酒意，穿着不堪入目服装的两人走下一楼的身影，被冈机无声地录下。
    在路兰住的那个小镇，他所住公寓附近的十字路口。有两个隐身在黑暗中的女大学生正伫立在那。
    后来被两人称为「那天晚上」的这个夜晚，就从这里展开。
    「可是……没想到师傅的目标竟然是路兰。这真是令人震惊的情报……你真的确定吗？那种事。」
    「绝对确定。准没错。太烂了。是说今晚，我们就要抓奸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