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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的橘

    两人一家一家铺子相看,若是走得累了,就在路边小摊或是茶寮歇一歇。除了有关商铺的事情,两人也没有其他的交流。就连午饭的时候,秦晋故意叫了燕徊不喜欢的饭菜,临到小二转身,燕徊都没什么反应。秦晋只好把小二唤回来,换菜。
    燕徊原本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到秦晋身上,饶是秦晋自认熟谙人性,也看不懂他目光中复杂多变的深意。
    可这又有什么可深意的,他不就是换个菜,不就是……不就是窝囊了一点么,秦晋是认识到自己这份窝囊的,他不强势,不够强硬,仅仅给燕徊看上一眼,就要走如许久的神,探究如许多的深意。可他实在是拿燕徊没辙。
    认清楚这一点,秦晋气也不生了,冷战也不再继续。他指着楼下,“你看那耍把戏的,他喷火,哎,把胡子烧着了!”
    他的声音高低有致,听着倒有无限趣味,引得燕徊往楼下看了一眼。但楼下并没有耍把戏的喷火,只有书画店摆到街面的长桌,金碧银红白蓝绿黄青紫的粉末盛在雪白的瓷盘上,发出熠熠的光泽。
    燕徊瞳孔微缩,心头一跳。
    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出来,那是矿石水磨研细的颜料。燕徊近来虽然常画写意,但不代表他不擅工笔,对于炫丽而持久的成色,他也有着与生俱来的迷恋。只可惜……
    用过午饭下楼,燕徊止住秦晋要去询价的步子,扯了他往反方向快走。
    一般的矿石倒算不上珍惜,只因研磨太耗功夫,故而价格不菲;再有金紫两色,一个是成色上好的金原石,一个是价值惊人的紫水晶,研磨的颜料自然极其昂贵。而今摆放在街面的颜料还不算太好,但店内一定会有精品,燕徊其实是见着这种东西就不怎么走得动道儿的,他怕自己真跟着秦晋走上前,会把两个人几个月的用度都搭进去。
    牵着秦晋走了一路,一直到又相看了一家商铺,燕徊才回过神来,他与秦晋之间的,莫名其妙冷淡起来的气氛,莫名其妙地,又完全消解了。
    两人又逛了好一阵儿,秦晋起初是满心介意他与燕徊的气氛,后面他们和解,又高兴了一阵儿,再后来,就觉出不对劲了。这玉城的乞儿是格外多些,还是他们遇到的,格外多一些?那刚刚得了燕徊一笼包子那小孩儿,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秦晋转头便问燕徊,“咱们方才在桥头腊八粥那地儿,你是不是给过他一碗粥了?”
    人家粥铺老板嫌弃得哟,连碗钱都要秦晋付了。
    “徊徊,你背着我卖画那会儿,是不是也总在街头这样?”秦晋皱了皱眉,“玉城虽大,此处离咱们家却也不过两条街道,那些小子怕是记住你了。”
    燕徊脚步僵了一下,被记住可能不太好。世道艰难,以他们的处境,也发不起什么大的善心,但一点悲悯的口粮,也只是一点口粮罢了。
    所以他低头思索一阵,在又走过一个小孩过来乞讨时,还是给他买了两个馒头。
    此事于他不过是损失几枚铜币,但对于那些小孩子,却可能又多一天活命。只有多活一天,才有多一分改变的可能。
    秦晋没有在街头流浪过,不明白这种求生的渴望,燕徊随着母亲离开燕府,却有相似的经历。
    秦晋看他又给几个小乞儿分了食物,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街上的乞儿都装了狗鼻子,是专往燕徊这里凑的?
    “徊徊,你去医馆挑几只花胶,我到市场拿些东西,一会儿过来找你,咱们回家做饭。”
    燕徊点了点头,进去医馆,秦晋也松了口气。
    他转身去市场采买,卖菜的小贩都跟他相熟,彼此热热闹闹说了几句,卖鱼的刘哥便招呼他,“秦小哥,三斤的鱼,要么?”
    “我瞧瞧,”秦晋看着刘哥从身后取出一只小木桶,揭开盖子,里头青白的长鱼盘成两圈。“看着有点凶啊。”
    “那是,野着呢,”刘哥声音压得很低,“青鳝藏得深,打上来不容易。”
    “要了吧,”秦晋笑着给银子,“帮我杀了,切段儿。”
    “不行不行,”刘哥招呼着别的客人,间隙里回他,声音也是低的,“好几个人问过了,我都说没有,这会儿再拿出来给人看到,不好。”
    秦晋只好连着木桶一起端了,想着这东西长得像蛇,端木桶的手就有些发僵。
    “明儿可记着把木桶还我,还有两只盆,不然,下回我得给你算桶钱。”
    秦晋心不在焉地应着,到医馆接了燕徊,一路快走。还桶钱呢,卖鱼的不杀鱼,像话吗?
    若非是燕徊爱吃,这种长条儿的,蛇一样的,秦晋真是碰也不想碰,多鲜美也不碰。
    两人走到家门口,便见一个小厮打扮的,正牵着他们家的黑马。那马背两侧有两只箩筐,个头儿均匀而饱满的橘子盛得满满当当。
    “燕公子,”小厮机灵,见秦晋二人走近门口,同他主人说得形貌相符,便上前行礼道:“我家公子说昨日多有叨扰,多谢燕公子。他遣来小的送份薄礼,说这是三峡经了霜的晚橘,请您尝鲜。”
    燕徊不能开口,秦晋虽然心里怪不舒服,也不好表现什么,只能客客气气地,“多谢沈大人了。”
    这便伸手牵马,顺手给那小厮取一包才买的点心。
    小厮接了点心,却仍旧是向着燕徊道谢,转身离开他们,全程当秦晋是透明。
    秦晋腹诽着沈晗是个神经病,就把马牵回厩中。他倒了料,那一马一驴亲热地碰了碰脸颊,开始吃料。
    “瞧把你饿的,”他在马脸上拍了拍,“沈晗小家子,画都买不起,肯定没给你吃饱。哼……三峡的晚橘,三峡的晚橘了不起啊?指不定是哪里来的酸橘子。”
    秦晋是个嘴碎的,他被沈晗的小厮如此无视,想着是沈晗教唆,十分不忿。思来想去,昨儿个也不算犯着他吧?
    正思索着,燕徊递了一瓣橘子给他,倒也不酸,甜生生的。
    燕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些意味深长。“好吃吗?”
    秦晋莫名打了个颤。
    “得罪了本城辅官,城主府的人,你不去道歉?”
    “不去。”秦晋立刻表态,说好要绕着走的。
    燕徊脸上那种意味深长的神情便消散了。
    因为沈晗送的橘子太多,秦晋分送了邻里一些,每送一回,都跟人家说“这是三峡的晚橘”云云,他不知道三峡的橘子同别地的橘子有什么不同,有什么讲究,便指望从邻里那里引出话来。可人家也都只是谢他的橘子,没有对这橘子的出处提出任何说法。
    秦晋仍旧不知道,三峡的晚橘同别处的橘子有什么不一般。
    直到后来的后来,很偶然的一次,燕徊罚他睡在书房,可他睡不着,对着书册挑挑拣拣,看到“后皇嘉树,橘徕服兮”一段,方才醒悟,许多年前,屈子曾赞过三峡的橘。
    噫,书呆子。
    当然,那已是后话。在沈晗最初送来橘子那一天,以及第二天,秦晋在厨下剥着橘皮晾进小扁筐的时候,他是一直没想明白的。想不明白,也不敢去问燕徊,怕又惹恼了他。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沈晗这件事情上,燕徊格外地阴晴不定。
    这其实很反常,因为一幅画,因为一个画师就与人结怨,这有违他对燕徊一贯的认知。
    但秦晋还是庆幸,幸亏燕徊不喜薛尚,沈晗拐不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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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逆我的cp呀,蠢作者就是萌这种又做作又傲娇嘴贱不矜持戏精上身在外还人模狗样特能装的秦小攻,萌这种沉静温柔平淡自在聪明灵秀但在小攻面前绷不住平静脸的燕小受。
    因为拖稿子时间太长了,我们复习一下下,燕徊为什么叫小攻彦哥哥,因为秦晋字彦新。沈晗叫燕徊凉城,因为燕徊是字凉城。
    假设平辈之间互称表字是比较亲近友好的,从表字里取一个字,称作彦哥哥,简直不要太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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