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西湖双剑
说时迟,那是快。子瞻未习轻功,下盘沉重,加之弱水,更显艰难。
遂行至岸边,捡起一木棒为剑,纵身跃起,欲使一“风卷天池”。
两人缠斗之际,正为子瞻提供了巧取之机。穴到行止,两人同时坠落下水。花雅人见状,连忙去将曲一凡拖回了岸边,只剩下白衣女子浑身尽湿,半身浸于水中。
子瞻思虑她对自己也算是有过搭救之恩,见其一妙龄女子,上身微露,恐失了名节,便脱下外衣,裹其身,将其抱上了岸。
“淫贼!男女授受不亲,待穴道解开,我定要把你们大卸八块。”
一向端重的子瞻却回道:“姑娘若是知晓此理,那日在崖上行事又是为何?”
子瞻刚将这白衣女子抱到岸边坐下,周围的村民便围了过来,对其不胜指责。
他怕村民容不下她,更担心这一年一度的大宴被他们三人破坏,遂曰:“子瞻不才,学艺不精,既然这木觞最终为这女子所得,按惯例也是要赋诗一首的,但其如今落水难语,就由晚生代劳了。”
“今知百花满地金,愧与诗人曲水吟。他日重逢续前情,他日妄称少年狂。”
随后便和王婆打了个招呼后,抱着白衣女子回了屋。
子瞻走后,王婆看两岸气氛尴尬,于是引笑道:“今儿不愧是个好日子撒,白得媳妇抱进门,夜里洞房花烛更乐乎撒。”
众人听闻,皆啼笑而饮,曲水流觞,一如往常。
“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要是对本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就算你是苏三旬的儿子,我爹知道了也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衣女子骂了一路,未有片刻停歇,原本对女子向来颇有几分耐心的子瞻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道:
“我要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这可没有年轻女子的衣服,这破衫你就先将就着吧。”
子瞻将之前王婆为其准备的旧衣递给她后,两人对视了一会,道:“我两也算有缘,还望姑娘告知芳名。”
白衣女子忙着扯过衣服遮住胸口,道:“想知道本姑娘大名,你也配?”
子瞻原本念在之前搭救之恩上,想与此女子转恶为善,怎知她竟如此不可一世,难以沟通,便摇头离去了。待其走后,白衣女子竟浅露一笑,抱着衣服,两颊泛红起来,一时间竟忘了穴位已解。
子瞻刚走出门便见花雅人背着曲一凡向村北走去,步履艰难,且那方向唯有范神仙一家,便断定这两人定受了伤,莫不是溪边出了事?
疾步上前,才知曲一凡浑身是血,面目无光,且唇齿发青,乃中了剧毒;而花雅人虽未受伤,但亦有中毒之状。
花雅人见子瞻前来,登时腿软竟横倒在地,气息微弱,难以言语,以一息之力,在泥地上写了四字,乃:“酒水有毒”。随后便昏厥失意了。
子瞻空一身焦急,想必此时溪边定已乱成了一团,不知王婆安危如何?可眼前二人身重剧毒,危在旦夕,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踌躇之际,身后传来一身清脆灵动之音,乃是那白衣女子,身着褴褛男衣,怪异万分。
“面色青黄,内力尽失,这是五毒教的‘百花蛊’所致,你且去溪边,这二人本姑娘自有办法妙手回春。”
此女原不可深信,但不知为何,子瞻内心深处却对其有种亲切之感,加之情况紧急,唯此下策。
待其到时,溪边已是狼藉一片。两岸饮酒之人皆数倒地不起,唯有零数几人背对背而立,整村之人都被一群身着灰色长衫者牢牢围住。见王婆虽性命无忧,但双手被捆,子瞻本欲挺身而为,但又想起范神仙所言,遂躲于草丛间,静观其变。
灰衣人群间,一人红衣白袖,薄月面纱,柳眉俏眼。
是秦小红!纵然隔着面纱,子瞻仍能一眼认出这梦中妻子的模样。
但她又为何不在秦府,而突现于此?她和这群人又是从何处进的这桃花源?
想念之际,泪眼汪汪,深情如许,难敌宿命。
不久,三人从小红身后而来,对着围圈中的村民道:“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若还没人招出那范神仙的踪迹,我们五毒教可有千百种手段能让你们身不如死。”
三人中的二人,子瞻忽觉有些面熟,竟是那晚那一对以荷包易鱼的老夫妇。
“江教主,依老身所看,这帮村民个个都是冥顽不灵之辈,与他们多说也是无益。”
“哦?青蛇夫人有何高见?”
“老身看檀香也点的差不多了,剩下没几个时辰了,不如每过一刻,杀个人,也算杀鸡儆猴,谅那个范神仙也不会不现身。”
子瞻闻此不由得咬牙切齿,攒拳捶地,恨其无耻卑鄙,同时也暗恨那日轻率,暴露了范神仙踪迹。
五毒教主江无心闻此大悦:“哈哈哈,不愧是江湖中毒辣出了名的青蛇剑主,数十年不见,仍旧不减当年。此乃妙计,不过杀人此等小事,就不由二位老人代劳了。”
说罢,转身向秦小红望去,目光冷涩,令人发颤,道:“小红,多好的活靶子,这几人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秦小红初出闺阁,连人都没怎么碰过,杀人之事更是谈虎色变,两腿发颤,语气抖动道:“师父,可否饶他们一命。”
青蛇剑主毕青抓住机会,数落道:“哈哈,江教主历来雷厉风行,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想到竟能教出这样菩萨心肠的爱徒,我看五毒教假以时日该改名成尼姑庵了。”
江无心气贯云顶,对着小红便是一顿大骂:“你不犯人,人会犯你。你难道忘了之前那几个贼寇对你所做之事了吗?”
秦小红低头啜泣道:“自是莫忘。只是。。。。。。”
“废话少说,你若不动手,那就由为师动手,到时候可不是独死一二人的事情了。”
秦小红被逼无奈,望着人群中无力反抗的村民,只得择一人而杀。
她不忍直视,仅巧手微提,旋回凝气,桃开瓣落,朝一年轻孩童击去。
江无心见此自是转怒为喜,惊讶小红天赋异禀,前几日所学的落花神掌已是领会贯通,满脸欣然。
而怎料孩童身旁王婆猛一侧身,挡住了这一击,登时口吐鲜血,侧身倒下,目所及处,正好看见了草丛中的子瞻,两眼泪流,却脸存欢喜,闭了眼。
子瞻见此景,已顾不得一切了。起身就是一招“风卷天池”,却是以卵击石,被江无心一掌挡下,落于溪水。起身后正好与小红面面相觑。
秦小红望着子瞻满脸水华,水从眼出,不知是溪水还是泪水。未曾想过竟能在此地见到自己日思夜想之人。但苦于五毒教人立于左右,又因方才杀人举动而自觉无颜以对,含泪转过身去。
而子瞻亦无法相信七巧灯节,衣度翩翩,柔情婉约之佳人,今已成杀人放毒的极恶之辈。朝朝暮暮,灯火花烛,如梦破碎。
子瞻蹲于王婆身边,哭喊无应。秦小红才知自己误伤之人乃是子瞻心头之肉,更是内疚亏欠之义。
江无心见秦小红反映出奇,便窥测此二人定有几分渊源,为避免夜长梦多,今日定要将此小子斩于剑下。
死神一凝,江无心瞬步向前,一把抓住子瞻喉咙,汇力收紧,子瞻眨眼间便脸色紫青,口流鲜血。
江无心左手绕圈,顺势又是一掌落花而出。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内力划天而下,与其力相消。
随即一道声音传来,悠扬哀状,回声余绕不绝。
“无心小儿,西湖双剑,尔等费尽心机,残害无辜,砸破山谷淤塞往路,就为寻我一人?可惜老夫已不是当年之勇,恐无愿与尔等比武论剑,剑指天苍也。”
西湖双剑一改原先驼背样,脱掉易容装束,拔出青白双剑道:“若不是你那宝贝徒孙,我等再怎么也琢磨不透,范神仙范游医竟是当年仅凭一琴一剑天下无敌的范楼主。不过你也无须故弄玄虚,还不快快现身,不然你这秀气小徒可就要替你而死了。”
江无心看了看受伤在地的子瞻,笑道:“两位剑客所说的乃是此人?堂堂一代大侠竟收了个脓包当徒弟,果是晚年不保啊。”
子瞻听闻,虽气力已竭,面容枯槁,凭着一身骨气,竟趁江无心放松之际,一拳打在其腰间。
江无心反手正欲一掌,却被随风而至的范神仙而挡。
“无心小儿,你也算的上一代宗师,欺负小徒算什么,也不怕天下英雄耻笑。”
江无心虽为女子,但心气高傲,平生最厌弃的便是为人所不齿。遂道:“那依你之言,不如各自以徒相争。此女子名曰小红,乃是我单传弟子,武艺精进,与你徒单打独斗,若是不才,我五毒教便立即反身离谷,再不参和此事!”
此虽是一良计,然则此时子瞻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怎可再战。但王婆对于子瞻不光有着救命之恩,待其如同亲子,此仇不报,怎谈仁义。
“师祖,交给我吧,王婆之仇,我要亲自来报。”
范神仙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答应了下来,实有不测再暗中相助,事发突然,也顾不得江湖道义了。
秦小红本以为子瞻见对阵的是自己,多少会流露出几丝不忍,但此时而视,满目怒火,面似死神,与之前所见已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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