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鞘

    老头眼睛赤红，浑然没有听到黑袍人自己对剑的感悟，直接臭骂一声：“妈的！那剑是我妻子给我炼制的，给我还来！”
    黑袍人冷笑瞬间停滞，不只因为这老头着重点让其发指的态度，更因为他说这把剑是老头的老婆炼的。
    “你说这把剑不是却古？”黑袍人瞪着眼，不敢相信，一直妄想得到却古的痴傻青年也张大了嘴巴。
    这回轮到老头冷笑了。
    “哼，真的却古早被师父拿走了，要不然当年我会等到仇家找上门再出手？”
    “该死的老东西，走了也不把传承留下来！”黑袍人怒吼道。
    “那你也没用了，去死吧。”说完一步踏出甲板冲杀过去，手中剑嗡嗡哀鸣，惹得黑袍人眼神愈冷，明明与我有了血引的联系也不能让你完全为我所用吗？
    但黑袍人仍旧扫出剑光，冲老头而去。
    “断空。”
    四面八方仿佛都化成了剑光，只见老头逃也不得，磷光时隐时现。
    老头只怔了一下，随即做出了动作。
    他以手作剑，向两边一分，“啪”的一声，剑光被弹开。
    “第三式，挑帘。”
    只是......
    滴答，滴答......
    伴随着衣服被撕破的声音，右臂上留下来了深可见骨的剑伤。而黑袍人落在一边，踏湖而行。
    “逃吧，活下来。”耳边有声音徐徐传来。
    老头眼里露出不甘。
    那把剑是拿他和妻子精血祭炼而成，整整四十九天，为此妻子还落下了病根，以至于一个月前为逃众多仇家而爆发。
    而眼前的人正是最大的仇家，但是这人却将自己的剑夺走，何以甘心！
    一旁王爷倒是看到啧啧称奇，尤其是那残魂缠绕在老头背后，隐约还看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别说王爷狠，王爷没良心。
    “老头，要酒吗？”风黎笑道。
    老头，我的意思，你懂吗？你不能逃，我不管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跟我没关系。你选择了把我留下，就得让小爷把戏看完。
    老头咧嘴一笑，道：“尽管来。”
    “接着。”
    老头左手端起酒壶倒灌入喉咙，一股火热的劲头传遍全身，同时右手臂伤口开始结痂。老头看了王爷一眼，只见风黎眼里有精芒闪烁。
    “小爷的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这句话还回荡在耳边，这壶酒本就是仙酿，老头干笑一声，亏自己还挖苦人家王爷，原来好酒早就拿出来了。
    “既然王爷对我如此，那老头子还有什么可以留手的？”老头大笑道，其眼里的恨，静静地弥漫，全然指向了黑袍人。
    逃，并不是做不到。但是，他累了，王爷的威压也给了老头一个选择的机会，他已经逃了太久了。
    手指在眉心一点，一道半寸长缺口出现，宛若开了天眼，有血液从中流出飘起而没有滴落，缓缓在空中凝聚成了剑的形状。
    一把血剑！
    黑袍人见状瞳孔骤缩，猛然挥剑冲来。
    但只看到老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嘲讽。下一刻，老头拔剑而起，同样向着黑袍人直冲而去，只是速度要远快于黑袍人。
    “第九式，出尘。”
    老头先出剑，仿佛用尽了全部气力，血剑从左下斜撩而起，顿现重影，只看去叠在一起。
    剑气翻飞，水花乍起，眨眼间千钧之力疾冲而来。
    “好快！”
    黑袍人急忙立剑，便要截剑，此时近身被老头夺得先手。
    当的一声第一剑相碰，蹦出火花。
    火花还没消失，血剑微弹，老头左手便迎上接过，不给黑袍人喘气之机，右脚飞踏，一个剑花绕过黑袍人便以左手横扫。
    “当！”
    黑袍人用尽全力转身迎着势头格挡，两人便弹开了。
    只是没等黑袍人落脚，老头已经完成转身并前行而来，出尘一式重变化，在黑袍人看来，老头是在蓄势而击，完成出尘。
    “可恶！”黑袍人面色一变，老头不仅速度极快，而且出剑流畅无滞，剑招已看不清。
    老头突然发难，自己大意之下失了先手，如今一步退步步退，如果不能拉开距离，那么局势危矣！
    眼里有一道黑点乍现，黑袍人旋即又一次断空，剑光断开水面，溅出水墙，给自己创造退路。
    “第六式，无心。”黑袍人咬牙，手腕提剑，好似有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的剑刹那间移动到血剑劈砍位置，叮一下堪堪挡住血剑剑尖。
    “哼。”忽有冷哼声传来：“无心被你用作格挡，你就悟了个这？”
    “给你看看无心怎么使！”
    血剑瞬间扫破水墙，一刹那黑袍人感觉这把剑要刺向自己眉心，提剑而上。然而下一刻，早已交给右手的血剑却瞬间转移到了另一边斜劈而下。
    噗呲，胸前的衣服撕裂，血光现。黑袍人眼神慌乱，身形急退。
    “拉开距离，一定要拉开距离。”黑袍人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球状物，便要投掷。
    “雷珠？”
    老头眼眉一跳，不打算给他机会，脚步猛踏，直追黑袍人。
    “往生！”老头厉喝一声，黑袍人听到往生二字眼里露出疯狂之色。
    老头挥出两剑，黑袍人两条腿相继断裂。
    “啊啊啊......”黑袍人来不及用出雷珠，跌落水中，发出惨叫和嘶吼。
    “救我，弟子，救我。”黑袍人直接失去战意，对着船上大喊。
    但是甲板上的那个青年没有动。同样的，青年没有动，船上其他人也没有动，表情冰冷。
    只是青年眼里带着一丝玩味。
    黑袍人蒙了，瞬间脸色产生疯狂的红润，大喊道：“为什么？”
    “师父啊，我们不敌那个老头，冲上去不是送死吗？”
    青年褪去了痴傻的样子，冷冷看向黑袍人，说道：“演了这么多年，今天，我就是下一代门主了。”
    黑袍人不敢相信：“可是，可是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应该知道的呀，下一代门主我迟早会传给你......”
    青年冷笑道：“感情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这是你一直教导我的啊。”
    黑袍人僵住了，看着通神剑派所有人的模样，突然想通了什么，他再次看向老头，却看出了自己的感受。
    老头被宗派追杀的时候，与自己现在的境地，讽刺般的相像。
    “没有却古你不可能用出这招，凡人是不可能领悟出剑道的。”黑袍人绝望地问到老头。
    往生，是剑道的初始。
    剑指何处，何处断；剑意所向，系万物。
    凡人不可能领悟剑道，他们可以用出剑罡劈山断海，可以用剑气砍木碎石，甚至可以弑神，但是，不可能领悟剑道。
    剑道是以剑入道，以剑通万道。
    除了神，踏过众生殿的神。
    老头面无表情，端的一剑斩去，黑袍人来不及说话，已然人头落地。
    “这就是你们追求的剑道？”
    滴答，血剑融化落到水里。
    老头迈了两步，迸发一道气机，落于水中的剑冲了出来，但是没有往老头方向过去，而去转去了通神剑派的船上。
    正是那个青年，左手是老头的血引。
    但是老头没有抬头，双眼无神，干瘪的手还在空握，下一刻......
    “哗。”再也没能站在水面上。
    大船上的青年冷笑一声，张口，正要吐字。
    又是一声。
    “轰！”
    后方一艘大船上冲天的剑气爆炸，凌厉的剑光直接将大船绞碎，水面波光粼粼，只见到一道气息直冲而来，眨眼间来到老头的位置，再下一刻，原地炸出丈许的水花，水雾再次四散而开。
    “怎么回事？”那位舵主急忙跳海，身边只有老黄和几个身手好的人来得及避过剑光，剩下的人几乎都被绞了进去，那位陆麻子身手也不错，但是差了一线来不及跳下去，被剑光卷了个血肉横飞。
    老黄四周扫了眼，忽然看到了什么，战栗地说道：“舵...主，那个书生！”
    舵主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正要询问，却面目突然变得震惊。
    在他们眼中，那个书生被剑气缠绕，必死之境。但是没有一道剑光经过他身上，于是他像是飘落下来一般掉入海里。他们的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上当了，这个书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嗯？”风黎露出有意思的表情，这道气息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最后落到了小舟上。
    通神剑派的青年惊疑不定，挥出剑风将水雾吹开，便见到震撼的画面。
    小舟上，老头已经失去了气息，平躺在舟上，一把长剑飘在半空，发出阵阵嗡鸣。
    “却古？”青年直直盯着那把长剑，内心火热，这是真正武道神用的剑，因为，通神！
    风黎走回小舟，刚一踏上，便感到凌厉的剑意指着自己。微微一笑，蹲下身看了看老头，为他抹了无神的眼睛。
    风黎没有在意这把剑，而是坐下拿了一个酒杯，盛满酒。
    “精彩的战斗。”他安静地说，随后把酒一挥，洒入湖中。
    “他已经去了，你也去吧，有空我会去亡灵殿一趟，给你们下辈子安排个好人家。”
    残魂去了。
    长剑又兜兜转转了两圈，最后直立立地插在了小舟上。青年目光一闪：“刚才难道说的是让这把剑的灵魂归去，此时却古失去灵性，已是无主之物了吗？”
    “你的主人呢？”风黎突然看向长剑，问道。
    青年顿时愣了一下。
    长剑的远处传来一道气机。
    “哗，哗......”
    静静的划水声慢慢传入在座所有人的耳中，船上的人听到声音都迈步走到边沿向下望去，有的人仍然抓不到头脑，有人却露出古怪的表情。
    青年也来到船边，顿时下方一道身影映入眼中。
    “哗，哗......”
    青年又一次愣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此时，他们眼里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
    一个穿着白麻衣的书生，嘴里咬着剑鞘，正在水里往小舟方向游去。
    他，就是却古的主人？
    青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马上恢复了平静。
    “是他？”小舟上的风黎带着玩味地问。
    却古嗡鸣了一下。
    “这可真是有意思。”
    风黎随手扔了几个阵旗到书生附近，似乎是摆了个阵。然后......
    嘭！
    “啊啊啊......”一道水龙冲天而起，带着书生的尖叫，来到了小舟面前。
    风黎一把抓住书生放到小舟，随即收回阵旗，开始喝自己的酒。
    书生在小舟上趴了好一会才站起来，仍然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嘴里大口呼着气，还时不时说一句：“我的娘也......”
    等回过了神，书生看着风黎，没多想就拱了拱微颤的手说道：“大人，这把剑自己跑出来了，希望没打搅您兴致。”
    “哼。”青年这时说话了：“你是什么人？”
    书生并不以自己的剑可以通灵为傲，反而有些畏缩，他轻轻回道：“小生名叫林心水，家父林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