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入侵

    一日，人间的修道者来到仙界，求见仙君。
    一见到仙君，众人便叽叽喳喳抢着通报。
    “仙君！这件事你一定要帮大家！”
    “是啊！不然我们人间便再也不能踏足了！”
    “那里现在和地狱没有分别！”
    “……”
    “各位莫急！慢慢向我道来。”仙君举手示意停下，“究竟是出什么事了？你们一个个的一过来就是在向我诉苦，却无人告诉我究竟为何人间会变成炼狱。我该如何救你们？”
    一位修道者抢着说：“鬼界入侵人间了！”
    “仙君您也知道，鬼界的战斗力远胜人界。若是仙君您不救我们，我们就完了！”
    “我知道鬼界力量之强。只是鬼界之人大多与我们并无瓜葛，为何他们会骚扰人间？”
    “我们哪里知道！左不过，和魔界一样，看上了地上的世界又攻不过仙界，便欺负我们人界！”
    仙君低眉思索：“若真如此，或许这世间又要动荡了……”
    “仙君！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仙君点头道：“我知道，你们先待在云宫一段时日，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处的。我明日便下山与你们一起合力解决此事。”
    “多谢仙君。”余下众人合声道谢，遂离开。
    “仙君。”是莫殇在呼唤。
    “有什么事？”天霰转向声音来的方向，和声道。
    “你要下山吗？”莫殇问。
    “是。”
    “我可以与你一起走吗？”
    “……”天霰皱了皱眉，决绝地说，“不可以。”
    “仙君，我听说神界之外，鬼界之强仅次于仙魔二界，此次下山若您只身前往，对方人多势众您该如何？”
    “我会带几位仙士，你不必担心。待在仙山好好修炼。你虽然天赋异禀，灵力强大，可你没有经验，你过去会有危险。”
    “仙君！”少年跪了下来，“经验是通过战斗得来的，不是每天对着那些书看来的，也不是在试炼场对着空气练来的！跟着您，我才能得到历练！让我陪您一起去吧，仙君，我是你的弟子，我不想做贪生怕死的人。也许我能帮上你们忙，我这些年在云宫学了那么多本事，正愁没处使呢！”
    天霰看他如此执拗，只好答应了他。
    “诶……你随我去吧。若是受不了艰辛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会派人送你回来。”仙君扶起莫殇。
    “不会的！我可是最让仙君骄傲的弟子了！怎么会做那种畏首畏尾，打退堂鼓的事情呢？”
    “最令我骄傲？”天霰侧目，挑起眉，饶有趣味地问，“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偷偷听到的！嘻嘻嘻！”少年竟有些自豪地笑起来。
    天霰看着这少年自恋的模样，就像看见了百年前刚刚拜入仙门的自己与师兄，心中感慨万千，无奈摇头。
    时移势易，当真不留情面。
    “保护好自己，不要给我们添乱。”天霰警示道。
    “是！”莫殇笑了起来。
    次日，师徒二人带着数名仙使，整装出发。
    “仙君！”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天霰转过身，看见的正是自己的大弟子义溪。
    “义溪，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跟着你们一起去解决人间动乱了！”
    天霰喝止：“别闹，回去。这次之事凶险异常，此次我所要处理的异族之物也并非一般修为的人可以驾驭，你快回去。”
    “那为何师弟可以去？”义溪不解道。
    “他和你不一样……总之，你听我的快回去。”天霰原本想说莫殇的资质甚高，修为远在他的师兄们之上，可话一到嘴边就说不出去了。
    他的这个大弟子，从小就失去了双亲，条件不比其他仙士，所以，自幼就格外刻苦，就是为了不落人后。若自己告诉他“你的能力远不及你的师弟”，只怕他会羞愧自责。
    “仙君，您就答应大师兄吧，我们两个互相照应，不会给您添乱的。”
    “那好吧，义溪你就随我们一起去人间吧。不过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要出什么事，你和莫殇互相照应。”
    “是。”义溪拱手道。
    “多谢你了。”赶路途中，义溪用随身的水壶给莫殇打了一壶水，递给他。
    “没事，我也只是想让仙君少一些负担。你跟我们一起，总能帮上忙的。”莫殇喝了一口水，“你不要看仙君对我们都很冷淡，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他很在意我们的。他不想你我跟去只是希望保护我们。”
    义溪笑着说：“你很了解仙君。”
    “还好吧。”莫殇挠了挠头。
    义溪轻笑一声，脚尖踢着地上的卵石，半晌后便抬起头离开。
    “诶，你的水壶不要了吗？”莫殇问。
    “不急，等你喝完了，再还给我吧。”
    莫殇摆摆手：“那，谢谢啦！”
    义溪已经走远了。
    其实义溪怎么会不知道仙君是关心自己呢？他的父母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是仙君抚养了他，几十年来一直保护他，可是他只是想做的更好一点，为仙君做一些事情而已。
    在莫殇还未来时，他这个来自人界的年纪最小的“大师兄”可从来没得到过仙门甚至师弟们的认可，也是仙君一直力排众议，替他出头，这才让他人渐渐认可自己。这些年，仙君就像他的家人一样，一直保护他，教他道义。
    可以这么说，在义溪的心里，除了二十多年前死去的父母，他最在意的就是仙君。
    而现在，不管是为了跟随仙君，还是为了争一口气，他都必须要跟着仙君下山。
    “仙君！您来了。”修道者向天霰行礼。
    天霰抬手道：“各位不必多礼！且速速告诉我，鬼界如今动向如何？”
    “回禀仙君，”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人间修道者出列，“鬼界自一月前有了动静之后，近日愈发猖狂。许多修道之人在夜晚离奇死去，经查证，杀人手段绝非人类所能实现！而魔界自上次大战伤及根本后就一直休养生息，近年来一直偃旗息鼓，他们也绝没有此能力再像数几十年前一样作恶。除了鬼界，我再找不出第二个可能做这些事的人了！”
    天霰觉得事有蹊跷，问：“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鬼界近百年来一直偃旗息鼓，为何突然要作恶？他们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杀了那么多人？”
    “我们也不清楚，但据一位通晓鬼界的长老所说，是最近七星蔽日，阳气衰微，鬼界才得此机会为祸人间。”
    天霰说：“你们放心，此事我会查下去，你们暂且聚集百姓在此庄住下，我与仙门之士自会安排好一切，保护大家！”
    “多谢仙君！”
    “不必客气，也不早了，大家尽快安排吧！万一到了晚上，太阳落山，鬼界之人力量增强，就不好处理了。”
    “好！”殿内人皆散去，唯余天霰和两位弟子及几位侍者。
    “我可以看一下那些死者吗？”莫殇向侍者作揖，“我曾见过记载鬼界之术的书籍，对他们的手段很熟悉。我也会利用死者的伤口，追源溯根，也许我可以看见这些人死时的场景。”
    侍者面面相觑，都不太相信这个看上去只有几十岁的毛头小子可以做他们都做不了的事情。
    “让他看看吧。我相信他可以。”天霰君自信道。
    “好，既然仙君都这么说，那你随我们来。”
    侍者领着天霰一行人来了一间暗室。
    “小心机关。”
    “这些就是昨天晚上死去的修道之人，其余人都安葬了。”
    莫殇放眼望去，只见眼前惨状：一群身体残缺，满身血痕的修道者躺在地上，眼前物景之惨烈恶心让莫殇几欲呕吐。
    侍者领着莫殇去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年长的修道者前。
    莫殇闭上眼睛，用手指轻扫一遍伤口，脑中突然浮现这位死者死时的惨状：一团黑影不知用了什么力量，操纵了一把附了魔的剑，直刺这个人的咽喉，那人也被什么力量操控着，动弹不得。当剑刺进去喉咙的时候，却又慢慢消失……随后，黑影袭入人体内，这位死者竟又站了起来，拿着匕首刺进自己的眼睛，心口、腹部……一刀又一刀……
    此人遂又用匕首沾满身上的鲜血，在地上写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待一切做完后，此人便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一命呜呼。那些文字也奇怪的消失。
    莫殇放开手，捂住胸口，瘫倒在地。
    “什么情况？有这么恶心吗？”义溪蹲下来，拉着莫殇的肩膀问。
    莫殇醒了醒神，点点头。
    “可看出什么了？”
    “此人的确是被鬼界之人所杀，只有鬼界人通附体之术。”莫殇看着天霰说。
    停了半晌，莫殇又转头对侍者说：“先生可否带我们去这些人死的地方？鬼界之人在那里留了言，我没看清究竟是什么话，我要去看看。”
    “留言？没有啊，我们当时过去时，地上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了！”
    “带我们去就是了。”
    “好吧。”
    天色渐渐黑了，路上一阵一阵的阴风，吹得侍者直哆嗦。
    “前面就是我们发现那批死者的地方了。”一位侍者拿着灯笼，手指颤抖着指着不远的空地。
    几天前，那里原本是一个集市，后来出了人命后就再也没人去摆过摊了。
    “那走吧。”莫殇说。
    “不了，我们不去了，仙师你们去吧，我们先回去了。”那群侍者身体和声音一起颤抖着。
    “还没见到鬼界的人呢，就怕成这样？”莫殇笑了笑。
    天霰说：“好，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自己前往。”
    “遵命！”侍者三三两两抱团跑走。
    “莫殇，你说留言？在哪里？”
    “我不清楚，我当时看见留言后，那些血字就消失了，大概就在附近。”
    “你闭上眼睛，回忆一下之前看到的场景。”
    莫殇点了点头，闭上眼。
    “我想起来了！在那里！”
    ——月亮升起的方向。
    “走。”
    莫殇赶到那里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头晕，他定了定，义溪扶住他。
    “就是这里！我们脚下的这块地方。”
    “没字啊？”义溪看着地面抱怨道，“你不会记错了吧？”
    “没有，就是这里。”
    “你闭上眼睛，好好想想。别怕，有我在。”
    莫殇点点头。
    莫殇一闭眼就看见眼前浮现一大块血写的字，他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些字又从脑海消失。
    “看见什么了？”义溪问。
    莫殇摇摇头，又闭上眼睛。
    “这只是开始。”莫殇读着看见的血字，只觉得一阵阵心慌害怕，“探秘者，睁眼，回头。”
    莫殇读到这里突然全身发抖，他睁开眼大喊一声：“往后看！”
    众人转过身：只见地上的灯笼都燃烧起来，火焰成了淡蓝色，泛着诡异的光。
    远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
    “糟了！快回去！”等到三人反应过来时，大约已经迟了。
    “……”那是莫殇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血腥的画面，整个府中全是白骨，一路走下去，尽数是被生生剥下来的骨肉，血流遍地，莫殇扶着义溪差点吐出来。
    待走到大殿内，莫殇看见地上尽是尸首，再看向内，仙士们拿着匕首和刀剑，在地上写着一些文字。铁器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直击莫殇耳朵，他捂住耳朵。
    那些侍者全死了。
    “你们在做什么！”天霰道。声音不大却将仙士的神志唤回。
    ……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为首者看见地上白骨森森，手中拿着剑，先是诧异，然后又明白，“我们被鬼界的人控制了！我们杀了人！”
    “是鬼界行凶。”莫殇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愤愤地道。
    “……”
    “你们刚刚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为什么会杀了他们！”天霰问。
    “不知道……”仙士们双手颤抖，刀剑匕首全从手上滑落，他们真的不记得是什么力量控制了他们了。
    莫殇走过去，发现地面除了血迹再无他物。
    他闭上眼，却不能分辨这些信息了。
    “看不见了……”莫殇叹气，明明先前是可以看见的，现在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难道不是同一批鬼做的吗？
    天霰安慰道：“你们先回云宫，这里太危险了。鬼界一直擅长附身控制，可我此次来人间之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竟有鬼界之人可以操控意识力量都极为强大的仙士，看来，鬼界休养生息这么多年，并非是要与我们偃旗息鼓，而是在酝酿一件更大的阴谋。”
    “仙君，让我陪您吧。”莫殇道，“我可以与鬼界交流，没有我事情进展会很慢的。”
    “我也陪你们。”义溪扶着莫殇，“仙君您事务繁重，没有时间照顾莫殇，我留下来照顾莫殇，你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那好吧，你们自己要小心。”仙君颔首允了他们的请求，“但是其余人还是回云宫吧。这里不适合你们继续待下去了。你们功力不足，继续在这里，只会给鬼界可乘之机，你们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回仙界。”
    “是。”
    第二天，当天霰来到仙士房间要送他们回去时，却只在房间看见一堆尸首。
    他走进去，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信：
    “对不起，仙君。我们杀了人，不配再回到云宫了，就让我们用我们的生命来赎我们昨天犯下的罪吧……”
    仙君拿着信，身体轻轻颤了一下，走了出去。
    “仙君，他们回去了吗？”
    大概到了丑时，莫殇才起来，一起床就看见仙君坐在自己床前。
    天霰摇摇头，拿出信件。
    “他们死了。”
    “什么？”莫殇接过信，咳嗽一声，颤颤巍巍地拿着信。
    他读了一遍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眼泪顺着莫殇的眼角滑出，莫殇只觉得自己连呼吸也困难。
    “等等！仙君！他们不是自杀！”莫殇突然睁开眼睛。
    “什么？”
    “我昨天看见过鬼界人给我们写的字，鬼界的字我曾在藏书楼学习过，圆润饱满，缺乏棱角，这是他们的文字的特征，因此他们写我们的文字也会带有鬼界独有的特征！您看这封信上的字……也是圆滑饱满，全然没有寻常仙士写字的棱角分明之感！”
    天霰接过信纸，皱了皱眉头，仔细辨别了一遍字迹，果然是……他刚开始也疑心，那么多仙士怎么会全部都寻死？难道这是鬼界的人留下的假象？他们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只有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