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团聚

    小宝倒腾着小短腿拼命往前跑，骏马越来越近，马蹄声声，仿佛那人迫切的心跳。
    沈怀成看着前面那个小不点儿，他两眼亮晶晶的，像娘子的眼。
    他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勒停马匹，“吁。”
    马儿渐渐停下，沈怀成下马，弯腰，蹲下。
    “小宝。”
    小宝也不腼腆，而是落落大方：“爹回来了！”
    那小奶音别提多甜蜜了。
    说完，奶呼呼的小胳膊搂住沈怀成的脖子：“骑马，小宝要骑马。”
    沈怀成使劲儿往怀里压小宝，小宝喊道：“爹，小宝要被憋死了。”
    沈怀成哈哈大笑起来。
    小唐和薛凤儿也到了。
    沈怀成把小宝交给小唐，自己走上前去。
    那里，站着他朝思暮想的娘子。
    她很憔悴。
    挺着个大肚子，扶着一颗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和小宝。
    沈怀成喉头有些发痒，有些难受，心里涌起阵阵的波涛，很想哭一场。但男人不能哭。
    几十米的路，和他万里归程相比，太短。
    然而这归途又很长。
    是他期盼了一生的路。
    他在苏裳几米远的地方站定：“娘子，我回来了。”
    苏裳几乎要哭。
    这个男人如同从地狱里来的一样，枯槁而憔悴。他衣衫褴褛，鞋子露着脚指头。他的发髻散乱，他的眼睛布满红丝，他的嘴唇都是干裂的死皮。
    他的嗓音嘶哑，他的神情焦躁而急迫，他的手，颤抖着伸过来。
    苏裳心中抽痛，这死鬼男人还知道回来。
    她挺着肚皮：“娜扎丽死了没有？”
    薛凤儿抢着说：“死了，我亲眼看着她被那些族人砍了脑袋。”
    小唐：“就你有嘴。”
    薛凤儿：“你也有啊。我说你这人好生奇怪？干嘛生气？”
    两个人抱着小宝走了。
    苏裳盯着沈怀成：“不是说你被她绑了？你和她睡了没有？”
    沈怀成气得：“谁和她睡？”
    夫妻间这点儿信任都没有？
    苏裳一手按在肚皮上：“谁信呢？她看到你恨不得吃了你。”
    沈怀成无奈，凑过去低声哄人：“你知道的，我只对你行。”
    苏裳：“……”
    呸。
    两个慢慢往回走，苏裳握着他的手，他的手都是骨头，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苏裳心疼不已：“快回家去，也不提前叫人说一声，也好给你备好吃的喝的。”
    两个人到了家，沈怀成沐浴更衣之后，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饭。
    隔壁桌是黄莹、雷冲等人，就听到薛凤儿大摆龙门阵，把整个行程说得天花乱坠，说自己怎么去追沈怀成，怎么遇到了小唐，说小唐如何狼狈云云。
    小宝扭着小屁股跑到隔壁桌去吃饭了。
    没办法，那边实在太热闹了。
    苏裳本来是笑着听的，后来就默默地哭起来。
    沈怀成已经吃饱了，他拉着苏裳起身去了卧房：“我不是回来了？哭什么？”
    苏裳气得骂道：“娜扎丽真该死。我真想亲手杀了她。”
    沈怀成揽着她：“都是我太大意了，所以才被她绑架。娜扎丽那人很有执行力，心思狠毒，如果她做了回鹘可汗，倒是大周的劲敌。为了大周安定，我必杀她。更何况，她让我娘子担心操劳，我更加饶不了她。娘子，不要哭。好日子在后头呢。”
    苏裳靠在他肩头：“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总不信，小宝也不信，天天念叨你在很远的地方，在很远的地方。他这么小，也知道安慰我。”
    “快别哭了。再哭，肚子里的小小宝说不定是个小哭包。”
    苏裳又哭又笑，打他。
    沈怀成团住她的手，轻轻亲了亲她的手背：“我日夜焦虑，担心赶不上你生产。如今可算回来了。娘子，明珠不懂事，你别怪她。”
    苏裳本来不想说沈明珠的事，她毕竟是懊恼沈明珠小产的事和自己有关，“既然你说起来这事儿，我也不瞒你。明珠小产，我也脱不了干系。她和邹雪莲在你失踪期间，觊觎你库房里头的东西和你的铺子田产，不顾我大着肚子一再挑衅，甚至挑唆母亲来找我，要我把大部分的产业都给他们。”
    “这也就罢了，沈明珠竟绑架了小宝。”
    “幸好陈大人盯着她们的动静，发现了沈明珠的阴谋。要不然，小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那么处理她，也是被逼无奈。”
    沈怀成轻声说道：“我都明白。你处理得很好。明珠虽然是我妹妹，但是小宝是我儿子。她心生邪念，你没送她入狱，我已经很感激你。她罪有应得，和你无关。如果你不这么做，我倒要埋怨你不爱小宝。”
    苏裳破涕为笑：“真的？”
    “千真万确。你还不知道，孟庆勋踢得明珠小产，皇上震怒，撸掉他秀才身份。孟庆勋这辈子也算完了。”
    苏裳瞪大眼睛：“这点儿事都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沈怀成冷笑：“皇上的耳目无处不在。所以我主动上了折子自曝家丑，辞官归隐。今后我跟着你专心种牡丹养牡丹，再也不回那个乌烟瘴气的朝堂。”
    苏裳问：“你不回京了？”
    “在皇上眼里，我是个病秧子。”沈怀成说得很轻：“这也是皇上希望的。”
    “那太好了。”苏裳轻轻靠过去搂着他的肩膀：“赶紧养好身子，等肚子里头的这个出来，你就得带孩子。还有小宝，也得认字了。”
    沈怀成靠着床头，缓缓闭上眼睛：“大半年来没睡过一个好觉。让我睡一会儿。”
    苏裳心疼不已：“快睡吧。我守着你。”
    沈怀成捏着她的手腕：“好。”
    小宝却蹿了进来：“我陪着爹睡觉。”
    他胖乎乎的小身子爬上床，挤到沈怀成胳膊弯里，苏裳打了他一下：“你别折腾你爹。他累着呢。”
    沈怀成微笑：“没事儿。我和小宝一块儿睡觉。”
    他欠娃太多。
    小宝奶呼呼的小脸蛋靠着他的腋窝，侧身面向他，睫毛弯弯，嘴唇粉红，这个小小的美男子就这么靠着沈怀成睡着了。
    沈怀成也闭上眼睛睡去。
    苏裳看着这父子俩，肚子里又开始踢腾起来。外头薛凤儿敲了敲门：“苏姐姐，出来说话。”
    两个人坐在走廊上聊天，薛凤儿也很瘦，她揉着吃得太饱的肚皮，有些不好意思：“蔡嫂的手艺太好，吃多了。嘿嘿。”
    苏裳也心疼她，“你们都太瘦了，就得多吃些。”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初见的时候，薛凤儿仇视她，如今两个人像姐妹一样。薛凤儿性格爽快，苏裳本性温柔，薛凤儿把她当成自己亲姐姐一样处。
    薛凤儿说道：“苏姐姐，我要回去了。我想家了。”
    苏裳也不阻拦，毕竟她只是过来看看京城，为了给自己出口气一路跑到万里之外，受尽折磨，对于薛凤儿这份心，她很感动：“想家了就回去吧。以后我一定会去看你。”
    感谢的话她说不出口，就和薛凤儿心里那些愧疚的话也说不出来一样。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心情，相视一笑。
    “等会儿叫蔡大嫂做些干粮，叫雷兄弟备好马车……”
    “不用备车，我骑马回去。快。”
    薛凤儿低头沉默了一下：“苏姐姐，回去后我就和宋启瑞说，我不缠着他了。从娜扎丽这事儿上我算是看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如今我大小也是个县主，还有食邑，我还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喜欢我的人。”
    苏裳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她和宋启瑞的关系有些尴尬，而感情这种事她也不好插手，她只好说：“你的有缘人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岛主如花似玉，谁也抵挡不住岛主的魅力。”
    薛凤儿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好行李，和众人告辞而去。
    她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苏裳颇为惆怅，她很喜欢薛凤儿这种爽朗的性子，有啥说啥，活得肆意。不像她，一开始被折磨被虐待还不敢反抗，等她想明白了敢反抗了，青春已经不在。
    沈怀成昏睡一天一夜。等他醒来，家里人都下地干活了，只剩下苏裳一个人守着他。
    她坐在床沿上，正忙着缝制中衣。一看就是给自己缝的。
    “醒了？”
    苏裳放下针线：“起来吧。饭在锅里热着呢。”
    沈怀成伸了个懒腰：“小宝呢？”
    “下地挖泥鳅呢。说等你去捞泥鳅去，来看你好几次你都没醒。”
    沈怀成吃了早饭，扶着苏裳去水塘，远远看到小宝在木筏上趴着。小宝喊道：“爹，快来捞螺蛳。中午吃辣炒田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