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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十年饮冰】

    025【十年饮冰】(第1/2页)
    如果是以前的薛淮,对于这个问题恐怕不会有丝毫迟疑——这两年他弹劾过那么多宁党官员,怎会错过眼下这个重创宁党的机会?
    然而世事诡谲,难以预料。
    曾经薛淮求之不得的机遇,放在如今的他面前,却仿佛是一块烫手山芋。
    薛淮敬佩原主一往无前的锐气和偏向虎山行的果决,但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前世因为缺乏家世背景的支撑,他在仕途上习惯小心谨慎谋定后动,之前在大朝会上掀桌子只是因为局势所迫不得不为。
    倘若还有更稳妥的选择,他不介意再隐忍一段时间。
    简而言之,当下薛淮只想平平稳稳地度过大半年,利用这段时间沉淀学习,等磨勘之期结束,进入一个新环境再开始行动。
    这就是他前天没给云安公主一个明确答复的原因,不论那是姜璃假借太子的名义拉他下水,还是太子真的有意招揽他并且考验他,暂时他都不想卷入那些是非。
    回到当下,面对沈望满含考校的问题,薛淮斟酌道:“恩师,弟子只是奉圣意协查此案,并不牵扯私人恩怨。再者,弟子一介七品编修,有何资格与薛尚书对立?”
    “虽说大燕素来有亲亲相隐之说,但你和薛工部早已不在五服之内,因此不必束手束脚。”
    沈望先是明确这一点,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于你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敢不敢做。”
    薛淮立刻明悟。
    沈望这是在提点他,当下他绝对不能背离自己的立场。
    这两年他一直站在宁党的对立面,如今终于迎来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论这是天子被他两年来持之以恒的决心打动,还是想试试他这把刀是否锋利,他都不能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应付差事。
    反复无常乃是官场大忌。
    薛淮没有抗拒,起身行礼道:“多谢恩师赐教。”
    沈望抬手虚按示意他坐下,神情愈发温和。
    对于薛淮这个弟子,沈望当初算是寄予厚望,因为对方的出身极好,薛明章英年早逝固然可惜,却无形中给薛淮留下一道泛着金光的护身符。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要当今天子还在,一般的磨难绝对无法伤到薛淮,至于这次顾衡挑起的风波,在沈望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天子从始至终都不会相信他对薛明章的弹劾。
    拥有这样的背景,再加上天资和勤奋,以及那股根本无法掩藏的正气和锐气,薛淮从踏入科举考场便已进入沈望的视线。
    这就是他对薛淮比对庚辰科状元和榜眼更重视的缘由。
    然而他没料到这个弟子的脾性那般固执,好在这都已成过往。
    “你不必有什么负担,为师才是查办钦差,无论是福还是祸都有为师担着。”
    沈望平心静气,叮嘱道:“既然陛下决意给你这个机会,那你就要好好利用,争取借此真正进入陛下的视线。你要知道,为官之人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这样的机遇,这世上有太多官员终其一生都无法让天子记住他的姓名。”
    薛淮心下暗伏,正色道:“请恩师放心,弟子不敢懈怠。”
    “如此甚好。”
    沈望面露欣慰,继而问道:“说说你对这桩案子的看法。”
    “弟子始终认为背后有一双手在搅动风云,顾衡和刘平顺都只是那人的棋子,但是陛下既然让恩师来查,那说明我们要查的就是工部本身,至于幕后之人……弟子觉得靖安司才是他的对手。”
    薛淮不疾不徐,冷静地分析道:“承平年代,工部一直是油水丰厚的衙门,比户部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后者作为朝廷的财神爷,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再不情愿也要收敛一些。工部则不同,一般人看不懂他们内部的事务,就拿这次涉及的都水司来说,一段河工需要耗费多少银钱和人力,外面的人哪里分得清真伪?只要他们将账目做好,再厉害的御史也挑不出毛病。”
    沈望点头道:“工部积弊久矣。”
    薛淮试探道:“宁首辅不知其中内情?”
    沈望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薛淮至今没有正经见过首辅宁珩之,那日大朝会上只是仓促间看了一眼,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片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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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故作高深,而是岁月磨砺出来的城府。
    “宁首辅自然知道工部的问题,但即便他贵为首辅,也无法做到肃清上下。”
    沈望主动给出答案,然后耐心地解释道:“工部的问题极其复杂。这个衙门负责大燕境内一应工程营造,如宫殿、陵寝、官衙、城池、道路等等,还有水利设施的修筑,与漕运衙门存着密不可分的利益往来。除此之外,军械制造、屯田事务、山泽采捕、官营纺织、陶瓷、铸钱,这些都在工部的管辖范围之内。”
    光是听到这些名目,薛淮就可以想象这里面存在多少蝇营狗苟。
    沈望继续说道:“换句话说,查工部就一定不会只是查工部,比如查都水司必然会牵扯到漕运和河道衙门,地方官府也少不了,查其余司亦是如此。你认为我们的对手是工部的官员,最多算上薛工部,但实际上可能还有各地官员、漕运总督、河道总督、户部尚书、宗室和勋贵。”
    薛淮没有胆战心惊,他听得出沈望的语气并不沉重,因此坦然道:“恩师方才说过,这次查案不在于做了多少,关键是敢不敢做。”
    “你学得真快。”
    沈望笑了笑,又问道:“一次查案不知会得罪多少人,你真不怕?”
    薛淮镇定地摇头,反问道:“恩师,您真打算将工部的问题查个底掉?”
    这一次沈望稍稍沉默,他端起茶盏,慢慢地喝着清茶。
    片刻过后,他放下茶盏,神色肃穆地说道:“这两年为师也曾感慨,从你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年轻时常怀满腔热血,心心念念涤荡污浊,还天下苍生一片玉宇澄清,后来才知道世事多艰,一个人的力量尤其弱小,但是——”
    沈望停顿一下,加重语气道:“暂时的退让不代表自暴自弃甚至同流合污。”
    薛淮点头。
    沈望道:“方才你问这次陛下想查到哪一步,为师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陛下只要工部都水司一干人等将他们这些年截留的银钱吐出来,用他们的身家性命告慰今夏葬身洪水的大燕子民,同时填补逐渐干涸的国库。”
    “那……”
    薛淮欲言又止。
    沈望微笑道:“三个月前在我家的书房,你面红耳赤地问我,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看着那些贪官污吏将大燕朝的根基啃噬干净?可还记得当时为师是如何答复你的?”
    薛淮毫不迟疑地说道:“恩师说,静待天时。”
    沈望道:“现在你该明白何谓天时?”
    薛淮稍稍沉思,笃定地说道:“恩师之意,只要陛下一日不下定决心查那些人,我等再如何努力亦是石沉大海,只有陛下主动松开一丝缝隙,我们才能顺利撬开对方的铁桶阵。归根结底,无非是圣眷二字。”
    “孺子可教,不枉为师对你寄予厚望。”
    沈望微露锋芒,虽是书生却也散发出凌厉之意:“当今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他这么多年从未失去对朝堂的掌控,然则满朝官员并非真正的棋子,每个人都有暗暗隐藏的心思。陛下可以决定如何开场,但有些事只要拉开帷幕,如何收场便是一门大学问。”
    薛淮定定看着他。
    今日之前,他对沈望的观感大多来自记忆中那个温和又深沉的形象,以及世人口中养望多年的清流领袖。
    在薛淮的心里,清流领袖其实不算褒奖。
    但是此刻听到沈望所言,他不由自主地生出敬意。
    “陛下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时间,要求我们查明工部都水司的贪渎细节。”
    沈望站起身来,看着薛淮说道:“我们从都水司入手,然后要让这把火蔓延开来,让满朝文武看看大燕朝的工部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污垢。”
    薛淮肃然道:“谨遵恩师之命。”
    沈望面上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走到他身边说道:“明日我们便进驻工部,届时为师亲自去见薛工部,与他聊一聊这十年来大燕的民生经济,至于你——”
    他抬手轻拍薛淮的胳膊,洒然道:“查办处的所有官员都是我挑选的英才,虽然你是陛下所提,但我对你从未真正失望过,你们都是有志于解万民于倒悬的年轻人。”
    “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为师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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