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事实

    满场人当中，恐怕也只有叶川真正为慧能的死可惜。
    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调查，但凭借多年办案的经验，叶川本能地感觉这个死去的贼人肯定是案件中的重要人物。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想想自己最近辛辛苦苦查案，头发都快白了，眼看就要有了眉目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重要的嫌疑人。叶川觉得心中一阵绞痛，满心懊恼。
    可是此时，他也不敢再抱怨了。面对盛怒的邵礼公主。他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默默地吞下苦水。
    谁都知道这个公主可不是个好惹的，万一她在皇帝面前告自己一状，就算不会有什么掉脑袋的大事儿，也免不了被斥责一顿，或是穿穿小鞋什么的。事已至此，他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上官流年看叶川一脸苦涩，心中不由得好笑，只觉得对方未免太过悲观了。想了想，上官流年上前低声说道：“叶大人莫急，人是死了，可是东西还在，咱们只要回别院一查，事情便有分晓。”
    他们刚刚顾着追人，没时间仔细搜查。可同样的，慧能光顾着逃命，也没有时间销毁证据。那个神秘的房间中肯定还留存着大量证物。
    证物比证人好，既能将案情查清楚，又不会乱说话，坏了自己的事儿。
    叶川眼睛一亮，精神随之振奋起来，他笑着对上官流年说道：“果然还是上官兄懂我的心，说到底，本官也是为了查案呀。”
    想想那惨死的十几名少男少女，上官流年忍不住唏嘘，也希望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既然如此，叶大人就随我们一同去查个清楚吧。”
    上官流年传令下去，让大家通通回到太子的别院，没有受伤的负责清理现场，将慧能的尸体抬回别院等候处理。受伤的则相互搀扶，缓慢行走着。
    蓝慕昭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心智，她一把拉起依然跪在地上的曾宁，斥道：“你这丫头，刚刚明明救了本宫一命，做什么哭成这副样子。”
    “属下，属下……”曾宁刚刚只是在宣泄情绪，此时恢复平静了，也不好意思起来。当着这么多人，自己实在太不注意形象了。
    “好了，快走吧，有话回去再说。”蓝慕昭吩咐道。解决了慧能，除了她的心头大患，其他事情都好说。
    边走上官流年边对着叶川解释经过。除了慧能已经死去，还有两个帮手尚且活着。一个是被慧能从门里扔出来探路的，另一个是破窗而出，试图将禁军引开的那个。
    当他们发现追错了人时，便留下两个禁军侍卫，看着这两个帮手，剩下的人则追了出来。
    一听说还有两个帮手活着，叶川的心情大好，只要能问出口供，再找到足够的物证，他有信心把这个案子彻底破了。
    到那时，他就能挺直腰杆儿面对那些失去儿女的家庭了。而不是像现在，每当有被害人的家属来询问案情进展时，他都只能吱吱呜呜的，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作为一个想留名青史的官员，这个过程对于叶川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大的折磨。
    因为慧能并未逃出很远，大家很快便回到了别院中。留下的两个禁军已经将宅子里的人排查了一遍。
    或许是因为所做之事实在见不得人，这座宅子里前前后后只有六个下人。
    除了门房，厨娘，还有两个杂役负责打扫卫生，浆洗衣服。还有两个便是协助慧能出逃的帮手了。
    这两个帮手，一个懂医药，另一个会武功。都是太子特地安排给慧能的。此时被绑得结结实实扔在墙角处。
    上官流年先看着太子妃安排蓝慕昭去休息，又让人安抚伤员，协助弘觉大师配置解药。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之后，他这才带着叶川去了那个后院的房间。
    屋子里格外昏暗，腐臭的味道几乎将两人熏得晕了过去。他们都拿袖子捂着口鼻，咬着牙检查屋里的情况。
    这间屋子不大，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圆桌。桌上放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看起来都像是符咒一般。上官流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些都是昊昂国那些国师的信徒崇尚的邪术。
    叶川看不懂，疑惑地看向上官流年。
    “叶大人不必介怀，都是些没有来由的邪术。既然首恶已死，这些东西也就都没用了。”
    其实，就算是慧能活着。这血术也未必能成。反正上官流年只是在古籍中读到过，现实中却从来没有见过。或许，这些邪术只是以讹传讹，骗人的把戏。因为故意制造的神秘感使人畏惧，这才受到一些心术不正之人的追捧。
    哪怕是在血术的发源国昊昂，也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术成之时。
    叶川点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些符咒。他的目光被墙角并排拜访的一行罐子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他信步走过去，抬手就揭开了一个罐子的盖子。
    “当心。”上官流年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叶川打开罐子。
    一股更加猛烈的腐败臭气从罐子中扑面而出，未曾准备的叶川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片刻之后，这个身经百战的大理寺少卿，不顾一切地奔出房门，扶着墙呕吐起来。
    那罐子里，分明存放着人的血液。因为时间已久，散发出一股腥臭之味。
    原本叶川也是见惯了刑案现场，可这次却有些不同。罐子里的血液让他瞬间想起了那些惨死的少年，一个个被吸干了血液，成为干尸。在结合眼前的景象，叶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翻滚的肠胃了。
    上官流年深深叹了口气，真相就在眼前。慧能以祈福聚运的名义让太子给他提供方便，却私下里做下如此罪恶滔天的行为。说实话，上官流年觉得慧能根本就是在利用太子为自己做事。
    什么祈福聚运，就算真的有运，恐怕也是为了慧能自己。
    至于太子在这起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上官流年不敢随意下结论。
    他看了看吐完了又走进屋，面色煞白的叶川，说道：“叶大人，你可以结案了吧。”
    任谁一看便知，这里是慧能施展邪术的地方。有了这些物证，加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慧能意欲逃走，叶川可以结案上奏了。
    叶川被熏得睁不开眼，无精打采道：“勉强可以吧。不过，这贼人到底是谁，又是在施展什么邪术，本官还得继续调查。”
    知道案件是哪个妖人犯下，可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叶川实在想搞明白。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人残忍地下手杀害十几个少年，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上官流年眼神闪了闪，他当然不希望叶川过于深挖此事。
    “叶大人，但就这屋里的陈设便可以看出，凶徒是打算施展血术才害了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
    “知道，知道，上官兄从前就提过血术，可是本官还是不明白。我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书籍，也从未看到任何术成的案例，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就害人性命，会不会太草率了些。”叶川捂着鼻子，边说边继续翻动着屋里的陈设。
    上官流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和嘲讽。正常人的思维怎么可能理解这些狂徒。只为了一个传说，便赌上身家性命。
    在昊昂国，有不少青年原本天资过人，前程远大，却因为信了异端邪说，最后走上邪路，生生毁了自己的一生。慧能或许也曾经是一个有志青年，走到今天，和害人的神教分不开。
    昊昂的教徒们，几乎毕生都在寻找捷径，相信所谓神秘的力量，而忽视了个人努力。昊昂国虽然近些年来国力强盛，但依然露出衰败的迹象。在上官流年看来，这一切都和神教的妖言惑众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上官兄，你快来看这个。”叶川在墙角的半桌上发现了一份记录，里面没有姓名，却详细记着受害少年的生辰八字。而且看人数，比大理寺目前发现的受害人还要多。
    “真是可恶。”叶川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怒火。除了在破庙附近被发现的十几个少男少女，居然还有八个受害者尚未被官府发现。
    上官流年踱过来，简单翻了翻记录，点头道：“看来是知道官府在追查，加了小心。可惜啊。”
    如果太子能早些说出真相，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无辜枉死了。
    轻吐一口气，上官流年道：“叶大人，说句肺腑之言。此事，可以查，但是不可深查。”
    叶川脸色一冷，看过来的眼神带了几分不善。
    “上官兄，本官以为你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不同，看来，是我高看你了。如果你怕受到牵连，一切就由我叶某一力承担便是。”
    他以为，上官流年是看受害者大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而事情又扯上了太子，这才打算草草结案，不想因为这件事给自己牵扯一些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