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无奈

    蓝慕昭旧事重提，太子如何能听得进去。
    况且，尽管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和睦，但是被蓝慕昭这样指着鼻子教训，还是第一次。蓝凌昭再不争气也是太子，该有的傲气绝不少一分。这种情况下，他只觉得头上青筋乱爆，眼看就要忍不住发作了。
    上官流年张了张嘴，似乎是想打个圆场，却被蓝慕昭瞪了一眼，强势打断了。他摸了摸鼻子，心道公主一肚子气，总要发出来的。太子既然做得不对，就生受着吧。
    要是公主落了下风，他再介入也不迟。想到这里，上官流年再度端起了茶水。
    蓝慕昭则仿佛根本没看见太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猛然间问道：“太子哥哥难道忘了，斗鸡乃是皇祖父明令禁止，昭告天下的。违犯者将被判处罚银和监禁。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哥哥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吧。”。
    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若是刚刚还存了发作的心，可是听到妹妹指出这一点，整个人仿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张狂不起来了。
    私下斗鸡这件事情，不论走到哪儿都是他理亏。更何况不光是皇祖父，就连宏明帝多年前，也曾雷厉风行地处置过几个违规的大臣。
    太子当时年纪还小，亲眼看着那几个偷着在家里斗鸡的大臣，被父皇扒了官服，拉到下面噼里啪啦打了一顿板子。鬼哭狼嚎的声音，到现在还停留在他的记忆中。
    太子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邵礼把这件事情捅给父皇，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都怪舅舅给找来的那几个公子，若不是他们引诱自己。身为太子，他怎么会明知故犯，玩起斗鸡来了呢？
    蓝凌昭此时不仅把自己的玩伴恨上了，连黎元帅也没能逃了埋怨。
    “妹妹，你看孤已经知道错了，是不是就不要再提了。”太子的气势被压下去了，刚刚眼中的狠厉之色一扫而光，反而打着哈哈想蒙混过关。
    “对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妹妹妹夫来到我这宅子，孤无论如何得好生招待一番。”太子说罢站起身来。这后院儿的房间并不小，可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也显得颇为拥挤。
    只是话都说了半天，太子才想起这一茬儿，也实在是不走心。
    蓝慕昭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上官流年却很给面子地站起身，笑着向公主伸出了手，温柔地将她搀起来。
    “公主，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也好，这后院的房间毕竟还是有些凉。”
    “对对，”太子急忙附和道，顺便丢给上官流年一个感谢的眼神儿。
    他就知道，比起那个油盐不进的妹妹来说，上官老弟更好说话。
    蓝慕昭不会在人面前下驸马的面子，这才点了点头，淡淡道：“也好。”
    让太子知道错就可以了，继续教训下去恐怕没什么效果，还会闹得不欢而散。
    “来人，准备午膳，孤要招待妹妹和妹夫。”太子大声呼唤着，有小厮应了一声跑到厨房去安排。
    太子又转头笑眯眯地对两人道：“皇妹和妹夫就在这里用过午膳再走吧。别看这晏城偏僻遥远，但是舅舅给准备的厨子还不错。将就将就，也能做出一桌席面来。眼看就到晌午时分了，咱们边吃边聊。”
    上官流年很给面子地道着谢，扶着公主向外院的正厅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堂过院，太子热情招呼着大家。上官流年护着公主，倒让蓝慕昭仿佛被众星捧月一般，成了人群中的主角。
    太子那些狐朋狗友不知道到何处去了，一路上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碰到。可当他们来到外院正厅处时，却见那里早有下人，端上了茶水点心。
    蓝慕昭暗暗惊讶，以为这里下人很少。没想到，总有人关注着大家的一举一动。没听到太子吩咐，这里居然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可见黎楚也并非是完全不上心，最起码太子的安全是不必担心的。
    她又瞄了一眼厅里的陈设，发觉家具都是一水梨花木的。板壁前放着梨木长条案，案前有八仙方桌，方桌两旁是雕花的太师椅。正中央摆着嵌云石的大圆桌，桌上放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还有一套同款的海棠花茶具。
    靠窗的两侧并排摆着玫瑰椅。长案上面还有一个金漆青龙八窍香鼎，此时正飘散起袅袅青烟，一看就是下人刚刚点了香。确实安排的妥妥当当，而且整个屋子大气富贵，一条就是花了心思布置的，比刚刚后院那个小破屋档次不知高了多少倍。
    蓝慕昭又在心里暗暗唾弃了太子一回。放着这么好的地方不待，偏跑到那样憋仄的小屋子窝着，真是扶不起来。
    她选了下首位坐好，抬眼向太子望去，只见他在上首位坐定后，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问道：“京城到雁城千里迢迢，妹妹这一路上受苦了。”
    这样一副好兄长的样子，还让蓝慕昭有些不适应。针锋相对时间长了，连好好说话都不会了。
    “还好，路上有人打理生活起居，妹妹并未受苦。”她硬邦邦地回答。
    太子闻言看了看妹妹那张神清气爽的脸，不由得心虚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他最近是有些荒唐了，也难怪皇妹看不顺眼。
    想想自己来了这些天，只顾着在宅子里鬼混，想着将来能蒙混过关，也实在是不像话。
    蓝慕昭看出太子心中的尴尬，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要说太子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是被皇后惯坏了。若是能幡然悔悟，也不是不可救药。
    上官流年见这兄妹俩又没话说了，急忙插嘴，问起太子今后的打算。
    太子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深，他哪有什么打算，无非是想着混够了日子就回京城的。
    “太子，微臣出发之前，皇上曾亲自嘱托，一定要协助您在边关建功立业。否则将来恐难服众啊。”
    上官流年态度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极重。因着皇后中毒等接连几件事儿，太子在朝臣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很多人都怀疑，这样的人能不能做好东崇的接班人。若非如此，皇帝也未必就能下定决心送儿子来边关。这里毕竟比京城风险大多了。万一有什么差池，恐怕追悔莫及。
    故此，宏明帝只想着让儿子吃点苦，再立几件功劳，堵住那些大臣的嘴。
    这个心思上官流年清楚，太子也明白。
    此时听到驸马这样的话，太子不由得心灰意冷起来。
    功是那么好立的吗？他学过骑射弓箭的确不假，但不管哪一种都只是半吊子。别说是上阵厮杀了，就连宫中日常比试，也要那些侍卫让着些，他才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就这点本事，如何能建功立业？除非舅舅将别人的功劳扣在他头上，可是目前看来，黎楚是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
    也就是说，太子想在边关立功，无异于天方夜谭。
    “唉，上官老弟，不瞒你说，孤也想立功啊。怕只怕送了这条性命，也未必能有寸功。”
    太子一脸颓唐之色，让蓝慕昭看了不由得气往上涌。她一个女子都不会这样给自己泄气，亏得太子还是未来的天子呢，就不能长点志气吗。
    “太子哥哥，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就连嫂嫂都跟着队伍出城巡防，你什么都不做，难道功劳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可，可是孤真的不行啊。”太子眼中闪过一道怯意。
    他想起刚刚赶到晏城的那天，还未来得及进城，就在城外遭遇了几个昊昂的散兵。敌兵或许是将他们当成了商队，竟然不顾这边人多势重便冲了过来，想要劫掠一番。
    太子亲眼看见侍卫们将那几个兵一刀刀斩于马下，热乎乎的血液染红了大地上的黄沙。
    身为皇家人，从小到大，太子手上也没少沾人命。只是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杀人。那闪电般的刀光，敌兵最后的哀嚎，还有被马踏碎了的残尸，惊得蓝凌昭几夜都没有睡安稳。
    舅舅后来也提过几次带他一起去巡防，都给太子断然拒绝了。想到那样的惨状，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难道说，想要立功就必须要上战场吗，不能另辟蹊径吗？”太子苦恼地叹着气。如果可以不必面对那样血腥的场景，或许他还可以试一试。
    蓝慕昭都快气乐了，在军营里待着，不上战场，难道他还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能耐不成。要真是那样，太子也不会沦落到必须来边关挣功劳的地步了，早在京城就站稳了脚跟。自己也没机会对他冷嘲热讽了。说到底，还是不争气。
    蓝慕昭还想再劝，却发现上官流年对自己默默地摇了摇头。她一怔，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或许是太子脸上的凄惶之色打动了她，一时间，蓝慕昭竟然觉得太子有几分可怜。明明是只家雀，偏偏要做雄鹰，也难怪他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