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药材

    “公子……小人心中有一疑虑，不知当讲不当？”
    且不说王龙躲在窗外偷听到十万两银子心潮澎湃，那跪在荀真身后的黑衣蒙面人，突然开口向荀真询问。
    “讲。”
    荀真头也不回，继续打量楼下大厅。
    “公子的计划，小人自然敢不尽力，但是公子您故意放出风声，想让那多宝大盗做替罪羊，万一那王龙真的出现，搅乱您的计划，该如何是好？”
    “哼，所以说你蠢啊。”
    面对黑衣人的询问，荀真仍是不回头。
    “这王龙要来林州城的消息，是我从巡风司的捕头那里得来的，必是准确无误。我问你，若你是那多宝大盗，刚一来到林州城，就听到有人传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会不会起疑心？”
    “那自然会，特别是您宣扬的他要窃取的三样事物，前两样还好说，这最后一样知州大人的官印，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这就行了，你这种蠢货都能发觉不对，更何况是真的多宝大盗？凭他能从巡风司手下逃脱如此之久，行事胆小如鼠的作风，得知此事后，必定会第一时间选择离开林州城，甚至返身折回化源城，寻找自己行踪泄露的原因。”
    窗外的王龙听到荀真的话，心中一跳——此人与自己素未谋面，竟然把自己心里想的都能猜个七七八八，着实有些本事。
    “原来如此，以多宝大盗的见识，寻常妓女和宝珠自然不能与暴露被抓的风险相比，因此也不会想到，这宝珠竟然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只会乖乖地溜走，当了公子的替罪羊！到时候抓不到多宝大盗，公子最多也就是在巡风司那边丢了些脸面而已。”
    “哼，脸面能值几个钱，而且这不是还有含笑姑娘么？到时候‘多宝大盗’行事残暴，追捕之中抓住柔弱女子作为人质，我因为少年人的爱慕之心，无奈只能放走此贼，如此才能彻底消除巡风司的疑心。此事哪怕是传扬出去，也最多说我痴情，面子损害更是有限。”
    荀真说着，貌似非常得意，从腰间抽出扇子“啪”地一声打开，前后摇摆。
    王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想他多宝大盗鼎鼎恶名，如今却被个少年人扯了大旗，要他当替罪羊。
    “荀公子，那宝珠真有如此值钱吗？十万两银子，即便是我原来仍在做大小姐的时候，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子。”
    见荀真心情不错，柳含笑这才敢站起身子，插话道。
    “嘿……区区十万两银子，这只是买家开出来的价钱，想必这宝珠的价值还要远超此数！”
    “这……”
    黑衣人蒙面人听到荀真的话，和柳含笑面面相觑，似是不信。
    “哼，我猜你们也不信，你们且看看，这是什么。”
    荀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布袋，扔向二人，黑衣人赶忙接住，打了开来，将其中的事物取出。
    “啊！”
    看到袋子里的东西，柳含笑惊到小嘴张圆，无法合拢。
    王龙在窗外定睛看去，发现袋子里装得竟然全都是银票！一张一千两的最大面额，厚厚一叠！
    “这是买家付的定金，五万两银票，总价也才十万两，定金就付了一半，你们说，那东西会只值十万两吗？”
    “……这种行事作风……这宝珠，莫不是仙人有关的东西？”
    “哼，这些就不是你们要关心的事情了，你们只消记得，帮我将此物平安无事地拿到手，倒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将银票装好，又把黑布袋毕恭毕敬地交还给荀真。荀真一边接过布袋，一边冷声吩咐。
    “是，公子。”
    “是，公子。公子，奴婢不要什么好处，奴婢只想今后能够服侍公子左右！”
    黑衣人和柳含笑一起应下，不过柳含笑却是跪着爬上前，主动贴到了荀真的大腿上。
    “嘿……行了，你也别在这和我装痴情了，你的好处不是已经提前付了吗？五千两银子，你以为真的是买你那被狗吃了的初夜？等下事了，你便跟我一起走吧，这些年命你私下服侍了林州城大大小小那么多的权贵，也是时候让你消失了。我荀真说话算话，此事之后，你便是自由身，自可隐姓埋名，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九妈妈那边……”
    “哼，她怎么了？你可别忘了我和这迎仙阁主人的关系，区区一个老鸨，敢在我面前蹦出一个不字，这里明天接客的就要换成七妈妈、八妈妈、十妈妈了。”
    “如此，奴婢谢过荀公子再造之恩！”
    柳含笑得了荀真的保证，大喜含泪跪拜。王龙则是在窗外暗自唾弃——
    “呸！我当是真的是个大家闺秀，感情是早就被人睡烂的贱货！怪不得这小子小小年纪就能黑白通吃，原来是用的美人计啊！”
    他的话虽然没说出声，但是荀真却像是听到了一样，突然双目圆瞪，看向王龙所在的窗子，手腕一翻，一颗碎银子“嗖”地一声扔了出去，穿透纱窗，飞向茫茫夜幕。
    “谁？！”
    黑衣蒙面人看到荀真的动作，不由地跳起来，冲过去打开窗子，上下左右一通查看，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公子，外面没人……”
    “没人就对了，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含笑，你把衣服脱了，上床吧。”
    王龙躲在三楼屋檐上，被刚才的事情吓出一身冷汗。虽然听到了荀真的话语，知道接下来有香艳画面可看，不过他定了定神，决定还是赶紧折回大厅，混进人群为好——刚才荀真露那一手，一看碎银子飞出的速度就知道劲道凶猛无比，那荀真定是内功高强，不可力敌，再说与人正面打斗可不是王龙的强项，在他心里，安全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翻墙离开青楼——没听刚才荀真说，迎仙阁周围都安排好了巡风司的捕快了吗？
    “不过，这趟浑水，老子趟定了！嘿嘿……”
    “偶然”得知此事牵扯十万两银子，而且又亲眼目睹了“定金”的王龙，一边装作出恭完毕，返回迎仙阁大厅，一边在心中打定主意——贪财是主要原因，也不排除被荀真那句“胆小如鼠”给激将了，多年来成功逃脱追捕的经历，给了王龙即使黑吃黑不成，也能脱身的自信。
    回到大厅，王龙搂着妓女吃了两杯酒，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过三楼一号包间，果然，过没多久，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三楼1号包间的墙壁突然炸裂，各种碎石和木块飞溅，洒落大厅，砸伤了数名嫖客和妓女，引来一阵尖叫。
    等到灰尘飘散，只见一个上身赤裸的身影站在三楼的走廊上，此人皮肤白皙，肌肉如雕刻，身形矫健，正是荀真，只见他怒目圆睁，大喝一声“贼人受死！”又冲入了包间，片刻之后，又是“轰隆”一声响动，接着就没了动静。
    “来人！”
    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从包间中传出，大厅里立刻有几名嫖客相互对视，蹭蹭蹿上了三楼，大门外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巡风捕快，神色冷然，持刀把守。
    王龙看了暗自点头——
    “这小子果然与巡风司有勾结！”
    又过了一阵功夫，荀真已是穿好了衣服，从三楼走了下来，怀中抱着浑身赤裸，只用一件外套遮掩，似是已经陷入昏迷的柳含笑，一边走一边用冷如霜雪一样的目光打量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一直到他走出大门。
    荀真抱着柳含笑离开后，迎仙阁里的骚动很快就被巡风司的人给压制住了，只是要想离开免不了又是一通盘查，多宝大盗王龙给自己准备好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他在盘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塞了点小钱给一个龟公，打听了一下消息。
    按照龟公的说法，荀真是被躲在床下的“王龙”暗算，危机中柳含笑替荀真挡下暗算，荀真怒而和“王龙”大打出手，打斗中“王龙”自觉不是对手，于是砸破窗子逃脱了，荀真担心柳含笑身体状况，只能放弃追击，交给巡风司去追捕。
    “啧啧，这个小婊子可真好用啊。”
    正牌王龙听了龟公的描述，知道荀真这是自导自演了一出闹剧，为的是给之后的正戏打铺垫，不由感叹荀真用柳含笑做挡箭牌的做法确实高明，如果不是亲耳偷听，他差点就信了这个故事了。
    离开迎仙阁，王龙也不急着回去住处，而是在迎仙阁不远的地方找了个角落躲起来，偷偷地观察从迎仙阁里走出来的人物——他料想那黑衣蒙面人定是没有离开迎仙阁，而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等待巡风司的人撤离。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夜，到了凌晨时分，一个穿着龟公衣服鬼鬼祟祟的身影，终于从迎仙阁早已关闭的大门中走了出来。枯坐了大半夜的王龙，此时终于精神一振，悄然跟了上去——此人身形与昨天晚上看到的黑衣蒙面人相差不多，应该就是同一人。
    王龙跟着这龟公一路左弯右绕，来到东城区贫民棚户区，看着他拐进一个阴暗的胡同，打开了一间棚屋钻了进去，过没一会儿，这人又换了一身家丁的打扮走了出来，王龙又跟着他一路继续前行，来到了一座占地极广的大宅子的后门，看得他推门而入，王龙心下终是恍然——这府邸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黄家黄府了，这黑衣蒙面人竟然也是里面的下人，看来荀真昨夜说他谋划了许久一事，确实属实，像黄府这种大户人家，即便荀真是里面的管家，要安排个可以自由走动的仆人进去，也要试用一段时间才行。
    转过身，来到黄府前门，王龙确认了一下四周方位，心中对荀真的“作案”思路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这才回了旅店。
    接下来的几天，他一如之前一般逛赌场，下窑子，吃喝玩乐好不痛快，丝毫没有为十万两银子焦急的样子。
    直到这天，消息突然传来，“多宝大盗王龙”再次出手，并且这次还真的让他给“得手”了，黄府珍宝——当年皇上御殿亲赐的东海夜明珠不翼而飞，而传言中更有荀哥儿追杀王龙，反被王龙拿受伤中的含笑姑娘作为人质威胁，不得不再次放弃追击的说法。
    林州城一时间再次闹得沸沸扬扬，各种旅店、青楼、酒楼都被捕快们查了个底儿朝天，依然没有发现“多宝大盗”的踪迹。
    “唉，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更何况是荀哥儿这种少年人杰。”
    衙门的盘查刚一放松，王龙就又跑到简老头的地盘，逮着简老头让他给自己吐露情报，结果和他想的一样，简老头这边也只知道此事的表面情况。
    不过王龙此行倒是得到一个有用的消息，那就是黄府的事情一出，巡风司的捕快就像疯了一样，把州府衙门团团围住，现在的衙门，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苍蝇想飞进去都难，为了以防万一，州府还让荀真也住了过去——毕竟荀真是和“王龙”交过两次手的高手，有荀真在，官印的安全性就会大增！
    虽然不太可能会丢，但是万一这“王龙”真的再次得手呢？那到时候知州大人别说名声受损，头上的乌纱保不保得住都是个大问题！所以知州大人也放出话了，只要荀真能够阻住“多宝大盗王龙”，今后林州城里，谁都别想再难为荀真！
    “嘿嘿……这个屌人，好事全都让他给占完了，到时候多宝大盗不现身，这说话不算话的怂包骂名，还不是要落在老子头上？”
    回去的路上，王龙在心中暗骂，不过他也不急，心里暗暗琢磨着他的计较。
    “你让老子背骂名，老子就摘你的桃儿！嘿嘿，让你小子好好见识见识，比起栽赃陷害，爷爷我要超出你几百年！”
    王龙想着，脚下一拐，没有再去客栈，而是拐进了附近的一条小巷，再也没有出来……
    ……
    三日后。
    深夜，东城区贫民棚户区。
    一道浑身家丁打扮的身影，顺着棚户区里弯弯绕绕的胡同，来到了一间棚屋前。这人掏出钥匙，打开屋门，迈步走了进去。
    进屋后，他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亮屋内油灯，却冷不防看到屋子角落竟然坐了一个人！
    “你是谁！”
    这家丁打扮的人看到此人心中猛地一惊，连连后退，并且从怀中抽出了一把短剑。
    “嘿嘿，不必如此惊慌，我自然是公子派来的，否则怎么会先你一步，等在此处。”
    那人看起来面色黑黄，一副寻常农夫的样子，不是别人，正是多宝大盗王龙。他笑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人——这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都与那天跟踪尾随的黑衣蒙面人一样。
    “公子派来的？你有什么凭证？”
    那黄府家丁疑惑地看向黄龙，神情满是警惕。
    “嘿嘿，凭证自然有，你看看这是什么？”
    王龙掏出一根银色束带，扔给那家丁，那家丁接到后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神色中满是吃惊。
    “这是……公子的束带！”
    “没错，公子说了，见此带如见他本人。公子现如今人在衙门，无法脱身，但是情况有变，我们的计划需要变更，因此才临时派我跑来这里等你。我等行事如此机密，难不成你还怀疑我是假冒的不成？”
    王龙一通花言巧语，把早已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其实这束带是他根据那天晚上的记忆，特意打听定做的，结果对方听后果然放下了警惕，将短剑收回鞘中，走到桌子旁坐下，开口问王龙：
    “我明白了，公子那边有何吩咐？”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吩咐，只是交代我把东西从你这边拿了，去另一个藏身处等他。”
    王龙继续忽悠，让对方神情愈加放松，只见那人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木匣。
    “东西在这里，不过，公子真的没有其他吩咐了吗？原计划明明是……”
    “有是有，不过你确定要听？”
    王龙打断了那人的话，接过木匣，打开确认了里面确实有颗硕大的夜明珠，黑暗中隐隐发光，这才将木匣放入怀中，盯着对方语气低沉地问道。
    “这……他有没有说过不得向别人泄露？”
    “这倒是没有。”
    “那……你说来我听听罢。”
    “好，隔墙有耳，你且把耳朵凑来，我来与你分说……”
    王龙向对方招了招手，对方犹豫了片刻，主动走过来把身子侧向王龙。
    王龙见此不再犹豫，出手如电，一掌印在对方胸口，“噗”地一声就将对方打得飞了出去，将屋里的桌子压碎了。
    得手之后，王龙走过去，借着摇曳的油灯火光，看着双目圆睁，口吐鲜血的家丁，嘴角扬起，发出低沉的笑声。
    “你……到底……是何人？”
    那家丁一边吐血，一边气如破风箱一般问王龙。王龙仔细打量着这人的容貌身形，不怀好意地回答他：
    “我就是你们日思夜想的多宝大盗啊，这不是按你们说的出现了吗？嘿嘿……十万两银子啊，鬼神也要动心，更何况是俺王某人。你放心，等你断气之后，我自会易容成你的模样，带着宝贝出城去的，到时候，你们那个什么狗屁公子，只会以为是被自己手下背叛，料他也想不到，老子会跟他假戏真做！你不是还有家人在你们公子手中吗？等着和他们团聚吧，嘿嘿嘿嘿……”
    王龙得意地对面前“将死之人”说着自己的计划，看着只能“你……你……”个不停的家丁，他眉头皱了起来。
    “还不咽气？大半夜的扰人清静，也罢，让老子给你个痛快吧！可惜了那个含笑姑娘，虽然已经是双破鞋，但是如果能够当着人群的面骑上一骑，也能让那个狗屁荀哥儿落点脸面。”
    王龙说着，走上前，从那家丁怀中搜出短剑，一剑插在了家丁胸口，家丁口中一阵嘎吱，血沫狂喷，眼看是不行了，但仍是双目圆睁，瞪着王龙，一只手还不甘心地抓住了王龙的右脚。
    “妈的，一手灰土，抓脏了老子的新鞋，还不快放开！”
    王龙骂骂咧咧甩动右脚，想把家丁的手甩掉，结果非但甩不掉，那家丁抓着他脚踝的手，力气反倒越来越大起来。
    王龙察觉不对，口中忍不住发出痛呼，伸手就要去拔出短剑，砍断家丁的手，结果突然“咔吧”一声脆响，剑还没拔起来，他的脚踝就这么被那“濒死”的家丁给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