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夜访

    “驸马还是先走一趟公主府吧，否则咱家主子今晚是别想睡了。”曾宁把来意一说，上官流年不由得哑然失笑。
    果然是邵礼公主的性子，宛若夏天的雷阵雨，来时噼里啪啦的，半点不肯等待。
    “也罢，那我就走一趟吧。”知道了她睡不着，上官流年也心疼。若不是真的在乎，又怎么会如此上心呢。
    上官流年骑马，曾宁施展轻功，两人一前一后向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因为已然到了宵禁的时间，路上还碰上了巡防的禁军。好在两人都有腰牌，盘查一番后，顺利放行。
    蓝慕昭此时早就换上了米白色的提花软绸中衣，钻进了细润舒适的云丝被中。只是，正如沁儿和曾宁所料，她了无睡意，面朝着墙壁一侧，瞪着大大的眼睛出神。
    沁儿过一会儿就蹑手蹑脚进来剪一回烛心，看主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样子，忍不住道：“公主，您要是实在睡不着，不如跟奴婢说说话，累了才好睡。”
    蓝慕昭原本把脸埋在被子里装睡，听了这话才知道小丫头早就看出来自己睡不着了。不由得睁了眼，身子往上蹭了蹭。沁儿急忙往她身后又塞了一个枕头，让她靠舒服了。
    “公主，您自己琢磨也没用。有什么想法，跟奴婢念叨念叨吧。奴婢就算帮不上忙，也可以听您说说心里话。”沁儿皱着鼻子，一脸老气横秋的样子，倒是让蓝慕昭看了有几分好笑，心里的不痛快也忘了三分。
    蓝慕昭忍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是我自己想不开。”
    夜晚闲话，她也不摆架子了，把称呼变成了我。
    沁儿心眼大大咧咧，没注意到这个变化。她把蜡烛拿到离公主近些的小几上放定，又凑近了些，借着烛光望向主子，说道：“那您这会儿想开了吗？要奴婢说啊，有驸马在，您做什么自己操这么多心。只要您开口，驸马绝对都能帮您料理得妥妥当当的。”
    “哼，什么都靠他，然后把自己养得什么都不会，离开他就只能去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闪烁的烛光中，蓝慕昭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重生以来，她一直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许做得还不够好，可毕竟一直都在努力。完全依靠上官流年算什么，若是他有一天再度离自己而去，难不成这辈子又要凄惨离世。
    蓝慕昭打了个寒颤，想起上辈子的惨状，心里暗暗发誓，此生决不能重蹈覆辙。
    “这世道，女人靠自己的男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嘛。”暗黑的房中，沁儿说话也比平常大胆了许多。
    “驸马帮您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朝一日，驸马不乐意让您靠了。您是公主，想办法换个能依靠的男人，难道很难吗？驸马靠不住，不是还有皇上呢嘛。皇上那么疼您，您到时候哭一哭，求一求，事情不就解决了。何必这样苦着累着自己呢。”
    蓝慕昭叹了口气，哀道：“你不懂，这世上靠谁都靠不住，还是自己最可靠。”
    她被伤怕了，就算现在信任着上官流年，却依然不敢懈怠了对自己的要求。她不能再做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关心的傻姑娘了。她必须既能享福，也要有能力自保。
    沁儿也叹气，说道：“怎么会？奴婢瞧着，不管是驸马还是皇上，都挺靠得住的。再说了，将来不是还有太子呢吗。早先看着太子和您不太对付，可现在您对太子妃有恩，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的。”
    “人虽然靠不住，可他们手中的权利却是靠得住的。只要您还是邵礼公主，甭管是皇上还是太子，都不会随意难为您。”
    沁儿对形势很乐观，总觉得主子太杞人忧天了。要是放她在公主的位置上，保管整日里什么都不想，只顾着享受生活。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曾宁的声音在外屋响起。
    “沁儿，你在吗？”
    沁儿一蹦老高，急急跑了出去，见到曾宁身后那挺拔修长的身影时，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来。
    “驸马爷，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驸马来了就好了，否则看样子，自己还真是劝不动公主。
    蓝慕昭在里面听到声音，猛地坐直了身子，然后意识到什么似的，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公主，驸马来了。”沁儿蹦跳着进了内室。上官流年长身玉立，跟在后面。
    蓝慕昭忍不住直咬牙，瞪了沁儿一眼。这个丫头，怎么也不问一声就把人领进来了。
    沁儿一撇嘴，驸马不是外人，是公主的夫君，她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驸马爷，您稍等，奴婢给您倒杯茶去。”
    “不必了，夜晚喝茶该睡不着了。”上官流年拒绝了这小丫头的好意。
    沁儿也没所谓，说了声去外面候着便离开了。屋里瞬时剩下了蓝慕昭和上官两个人。
    蓝慕昭清了清嗓子，勉强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我不来，公主这一晚可睡得着？”上官流年满眼笑意望着她。
    蓝慕昭脸一红，忙道：“都是那丫头胡说，哪儿有那么严重。我怎么会那么经不住事儿。”
    还不承认，上官流年笑着搬来一个凳子，坐在床边不远的地方。
    “反正来都来了，公主还是听听事情的进展吧。不然，该为夫睡不着觉了。”
    “那，那你说吧，我听着呢。”蓝慕昭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又蜷起腿，将双臂放在膝盖上，下巴放在胳膊上。双眼亮晶晶地，一眨不眨盯着对方。她都急死了，只是嘴硬不肯承认。
    “是这样的。”上官流年也不废话，马上拉开架势，把自己和沈老爷子的计划说了出来。
    “老太爷觉得，皇后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都忘了手中无权的时候是什么滋味了。”
    这是外祖的想法？蓝慕昭默默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自从她记事起，皇后就是后宫的一座大山。所有人都得仰望她，膜拜她，不能对她有任何的违抗，否则下场就只能是死。
    皇帝似乎也默认了皇后在后宫的一家独大，就算他最宠爱沈清月的时候，也没打算分了皇后的权。当然，沈清月也没兴趣就是了。
    总之，皇后享受惯说一不二的尊荣，如今突然一下失去了左膀右臂，也暂时失去了后宫的大权。又碰上了不听话，还连连跟她作对的蓝慕昭，单是心理上的落差也受不了。
    若是放到刚刚成为皇后的日子，处处加着小心的时候，她是断然不会和蓝慕昭纠缠不清的。
    “唉，权利真是个魔鬼啊。”蓝慕昭叹了口气。并没有因为老太爷的评语而兴奋起来。
    上官流年没有接公主的话，而是接着说道：“所以老太爷说，不如给皇后找点事干算了，省得她老盯着你不放。”
    “嗯？”蓝慕昭一怔，不是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给皇后找点事做？皇后都病成那副样子了，什么都做不了了吧。
    “是这样的。”上官流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了些，低声将老太爷的打算说了出来。
    蓝慕昭的脸色来回变幻，狠狠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她不是在高兴皇后要倒霉了，而是欣喜地发现，记忆中那个狡黠腹黑的外祖又回来了。
    不管他的计划能不能成功，都让蓝慕昭明白，外祖回来了，他还关心着自己。母妃不在了，可外祖还像从前一样，护着她宠着她。
    上官流年假装没有看到公主眼中的水光，轻声道：“老太爷还说了，让公主不要胡思乱想，沈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蓝慕昭猛地把脸埋在胳膊中，抽泣起来。
    她等这句话，等得好苦啊！
    上官流年伸出手，在公主抽动的肩膀上拍了拍，又道：“你放心，老太爷说了，明天一早他就进宫面圣，一定把这件事办成了才好。”
    “这样一来，就算依然无法扳倒皇后，可也能让公主您出口恶气了吧。等事情办成了，为夫陪公主回去看看老爷子吧。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对公主惦记得很。”上官流年故作轻松道，其实心里也不好受。光看公主的反应，就知道她盼这一刻盼了多久。
    好好的一家人走到这一步，皇后实在是罪魁祸首啊。还有无所作为的宏明帝，也一样难辞其咎。
    蓝慕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依然将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道：“哪有那么容易，等他做到了再说。”
    上官流年摇摇头，知道公主其实是动心了，只是一时嘴硬而已。
    “那就等明天有了新消息，为夫再来跟公主细说可好。”说着，他站起身来。
    天实在太晚了，若不是明日还要上朝，身上这套便装不合适，他真想趁机要求留下来。
    蓝慕昭这才把脸露出来，飞快地掩去了脸上的不舍。
    “你去吧，路上小心。其实，我让沁儿按你的身量准备了衣服。府里有的是房间，你宿上一晚也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