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意外

    蓝慕昭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自己也知道沁儿说得没错。这世上哪有只收获而不需要任何付出的好事，就算自己贵为公主，不一样得处处权衡利弊，不能随心所欲嘛。更何况是云妃，一步登天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屋外月色如水，星光灿灿，公主府的屋内灯火明亮，寂静无声，就连烛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上官流年和蓝慕昭晚膳后无事，先来对弈一局。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三辈子以来，第一次下棋。
    前世，上官流年厌恶公主，避之如蛇蝎，自然不会有心情同她一起下棋。此生两人的关系倒是有了很大好转，可在上官眼中，公主是个活泼性子，若是骑马郊游什么的倒也罢了，下棋应该非她心头所好，故此从未提起。
    可是没想到，蓝慕昭其实棋艺比起上官流年这个大才子也并不承让。母妃沈清月当初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蓝慕昭小时候被母亲狠狠地按着学了一段时间的棋。
    后来沈清月去世了，有一段时间，蓝慕昭几乎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跟任何人接触。在那个黑暗的时候，这黑白相间的棋便成了她最后的纾解通道。没人对弈，便自己拿着棋谱照着摆。每每摆出一整盘棋在面前，她就仿佛又看到母妃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的样子。
    所以，尽管几乎没人知道。但是蓝慕昭的棋艺真的不差。
    开局没多久，上官流年就发现了这一点。他本以为，和公主下棋也就是做做样子，脑筋得动在如何让棋上面。可一交手就吃惊地发现，公主居然真的是个高手。
    他不敢怠慢，集中精力思索起来。人总是遇强则强的，棋逢对手最是一大快事。满满的，上官流年完全沉浸在棋的世界，早就忘了要让着公主这回事了。
    一盘棋，两人足足下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以平局告终。
    上官流年不住摇头，自他学艺回到东崇，几乎还未碰到过敌手呢。没想到，最好的对手居然就是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邵礼公主，自己的妻子。
    “公主啊公主，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为夫不知道的。”上官流年低笑着，一边用修长洁白的手指将棋子一颗颗捡回盒中，一边摇头叹道。
    这样一个聪颖善良的女子，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将她误认为是草包的。错看了公主，是他犯过的最大的错误，让他对自己引以为豪的识人之能都产生了怀疑。
    好在，一切都还不晚。现在意识到了也好。
    蓝慕昭垂下长长的睫毛，挡住目光中的一丝不安。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似乎还有很多吧。譬如自己诡异的重生，譬如她对大势的了解。下个棋就惊讶成这样，那若有一天让他知道了自己最深的秘密，是不是直接被吓死了。
    想到这里，蓝慕昭忍不住想笑。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面前这个温文尔雅，清新俊逸的少年受惊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一种无言的喜悦。
    收好棋盘，重新摆上淡茶。两人一边饮茶一边闲聊起来。
    “公主今日进宫情况如何，那个云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官流年小口嘬了一口热茶，淡淡地问道。
    “什么样的人啊？”蓝慕昭眼神飘忽开来，觉得有些为难。
    一两句话似乎也无法形容那个云妃。说她胆小吧，她居然刚进宫就敢跟自己摆架子。若是过些日子站稳脚跟再这么做，自己说不定还能高看她一眼，现在还是算了吧。
    可若是说云妃张狂，又似乎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吓得半死。总是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脸色变来变去，难看得很。
    见公主没说话，上官流年便道：“其实进宫前，老爷子应该是嘱咐过她一些事情的。她在沈家住了好些年，老爷子对她也应该有几分了解。她若是想在宫中过好日子，应该会听从老太爷的教导吧。”
    蓝慕昭两手一摊，很无奈地说道：“我就是好奇，外祖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一惊一乍的，简直没法好好说话。”
    想了想，蓝慕昭摇头道：“匆匆一面，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人，只觉得应该不是太聪明伶俐。要真是个有成算的，也不会耽误到这个年纪没有出嫁。说实在的，父皇肯要她我倒是吃了一惊。父皇虽然年纪大了，可就算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想要也有的是。”
    上官流年笑了，摇着头道：“看来，公主对云妃的观感不太好啊。”
    “不过，老太爷将她送进宫也不是为了跟你做内应的，不过是吸引皇后娘娘的注意力罢了。公主也不必多费心，合得来就多走动，合不来就当没这个人好了。”
    “可是，父皇好像还挺喜欢云妃的。”想到小太监跟自己学的嘴，蓝慕昭眼神闪了闪。
    真没想到，父皇居然喜欢这个调调的人。那么多青春靓丽的小姑娘他都看不上，居然对这么个大龄老姑娘表现出如此大的兴趣。
    不知怎么的，蓝慕昭脑中忽然出现了宏明帝形单影只的样子，心头居然酸了酸。似乎这几年，父皇一直都是一个人，很少看他去嫔妃的宫中休息。就算和皇后在一起的时候，大半时间也是默然不语。
    父皇也挺孤单的。蓝慕昭冒出一个念头来。
    抬头看了看温润风雅的上官流年，蓝慕昭心里一软。若是驸马也想父皇那样孤孤单单的，自己一定会心疼的吧。
    父皇也该有个伴儿了。只要云妃能扮演好这个角色，她喜不喜欢这个女人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公主是听说了什么吗？”上官流年好奇地问道。他本来以为皇帝同意云妃入宫，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沈家一个面子而已。怎么看公主的意思，宏明帝是真的对云妃产生了兴趣。
    “嗯，似乎还挺中意的。”蓝慕昭略略有些尴尬。
    “据说刚进宫就去看了，这几天有空就去坐坐。赏了些东西，一起用过膳，让云妃受宠若惊得都有些飘起来了。”
    公主的话里似乎有一股酸味啊，上官流年挑了挑眉。
    “只要她不害人，不挡我们的路，就任她去吧。”上官流年也觉得，老皇帝身边有个伴不是什么坏事。
    再次见到云妃便是除夕傍晚的宫宴上了，比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云妃这次的打扮合体贵气了许多。
    董妃使人加紧做出了过年时的礼服给雅竹轩送了过去，宏明帝也上了不少首饰配件给云妃。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浑身上下崭新贵气的服饰，的确让云妃看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穿的是泥金色长衫，奢华贵气，宽大散花裙逶迤身后，显得云妃的身材更加修长。头发被宫女仔细地疏离过了，绾在脑后，斜斜插入一支翡翠珠缠丝赤金簪，一看就不是凡品。几枚珍珠卷须花随意点在头上的发间，显得头发格外柔亮润泽。
    这算是云妃第一次正式亮相，效果相当不错。众女眷们纷纷找机会凑过去和她攀谈，对这个新进宫的妃子既好奇又羡慕。那些跟了皇帝多年的妃嫔们，似乎都没有这么风光。这个横空出世的姑娘倒是好运气，能得了皇帝的青眼。
    云妃端着得体的笑容，秉承少说少错的原则，除了必要的寒暄，尽量不开口，只是微笑着听别人说。这是她在和邵礼公主打交道后悟出来的道理。
    不管皇帝是不是喜欢她，在真正的皇族人眼中，她始终是个妾而已。如果皇帝看不上他，这些人恐怕连个眼神都不会给她。
    身边的宫女虹语也劝道：“娘娘初来乍到，论心机肯定比不过那些宫里的老人，咱们少说少错，尽量藏拙就好。”
    云妃深以为然。她虽然不大聪明，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听人劝。上次面对公主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丑，接下来可不能再大意了。
    于是宴会上，云妃始终提醒自己不可得意忘形，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这样小心谨慎之下，倒也真没出什么岔子。
    蓝慕昭一直在观察云妃，发现她的举动后不由得露出会心一笑。倒是没有傻到家，知道藏拙了。
    正在冷眼旁观，心中暗自得意的时候。蓝慕昭隐隐的仿佛听到殿外远处有些人声传来。声音嘈杂混乱，似乎不太正常。
    “沁儿，你去外面看看。”蓝慕昭低声吩咐了一句，沁儿点头，悄然离去。
    不一会儿，沁儿匆匆地走进殿中，极力掩饰着脸上的恍然之色。
    蓝慕昭一直观察着殿内外的情况，见到沁儿的样子，心头便是一沉。能让沁儿如此神色大变，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果然，当沁儿回到蓝慕昭的身边时，低低地禀报道：“公主，似乎是皇上那边的宫宴出了什么问题。具体什么事奴婢没来得及问清楚。”
    “我知道了。”蓝慕昭端着一张笑脸，声音却木然冷淡，眼神在殿中来回穿梭，注视着每一个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