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赶路

    一行人在庄子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匆匆离去。
    队伍中那两位年纪大些的侍卫果然曾经是老国公的亲卫，因为来到镇国公身边较晚，在边关干了没几年就赶上老国公退休回京，便一起跟了回来。
    老国公如今没什么需要他们的地方了，就将一部分亲卫指给了孙子。这次出行，黎樾特地找了两个身手好，又对他忠心耿耿的。
    有了这两个带路的，众人都倍感轻松。为免十几个人的队伍引起沿途的注意，他们尽量悬着人迹罕至的小路行走。这降低了被发现的风险，却带来了另外的问题。一是路难行，二是没有正经的驿站投宿。
    第一天，蓝慕昭咬着牙和大家一样骑马赶路，一声苦都没叫。可当傍晚在一个山村借宿的时候，没人扶着，她已经下不了马了。
    尽管沁儿早就贴心地帮主子在马鞍上加了软垫，可架不住骑的时间过长，大腿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简陋的小屋中，曾宁心疼地取出随身携带的药膏帮主子敷上。
    蓝慕昭累得浑身像散架了一般，饭都吃不下便休息了。可躺在床上，她还不时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僵硬疼痛地睡不着。
    为了照顾她，第二天大家还晚些出发并且放慢了赶路的速度。黎樾不忍看她受罪，再次提出找一辆马车。
    蓝慕昭再一次拒绝了，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好是坏，是辛苦还是轻松，都要由她自己担着。
    马车固然舒服，可赶路的速度得降低一半不止。更何况，坐着马车，很多小路就不能走了，会增加被发现的危险。
    “不用了，我再忍忍。等离京城再远些，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我会开口的。”她也没把话说死。毕竟身体是最重要的，总不能为了赌一口气再病倒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倔强的结果就是受罪。天气依然寒冷，风刮在脸上就像小刀子在割，蓝慕昭将自己的灰鼠皮大氅裹得紧紧的，可依然挡不住寒风凌冽。每日出发不久，她的身体就僵透了，曾宁给她弄了暖手的汤婆子她揣在怀里，这才好了几分。
    好在，除了浑身酸痛，大腿内侧被磨下去一层嫩皮，蓝慕昭并没有生病。
    她每日拖着沉重的身体，咬着牙赶路的样子，也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说实在的，刚刚得知这个娇滴滴的公主要和他们一起走的时候，镇国公府的侍卫们几乎都觉得蓝慕昭是个累赘。肯定会拖累大家行进的速度。没想到，这公主还是个硬气的，居然一路撑了下来。
    到第七天的时候，离开京城已经很远了，就算他们惊世骇俗的举动被发现，要追也追不到了。蓝慕昭这才松了口气，跟黎樾提要求道：“文叔说前面有一个小县城，咱们今天在那里找个客栈休息吧。”
    文叔是两个向导中的一个，脾气温和，性格开朗，很快就和公主府的人混熟了。蓝慕昭很信任他。
    连跑了七天，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了。没有美食佳肴和舒适的睡床便算了，就连痛痛快快洗个澡都不能够。幸好现在还是冬天，若是夏日里，蓝慕昭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
    “好，今晚就在客栈投宿。”黎樾没有反对，他也有些馋了。正好在县城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一行人一进县城，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这样偏僻遥远的小地方，何时一下子来过这么多器宇轩昂，容貌不凡的人。就连见多识广的店小二，见到他们也不由得一愣。
    “客官是要住店吗？”
    “是，上房全包了。”黎樾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家店跟京城的客栈当然不能比，可怎么也比山村投宿的人家要好很多。房间里家具简单，但好在够宽敞。公主府的人分到了两间上房，女子一间，男侍卫们一间。剩下的四间上房则有黎樾等人分享了。
    曾宁扔给小二一粒碎银子，让他送了足够的热水和洗澡的用具，三人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天啊，太舒服了，总算是活过来了。”蓝慕昭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这样的床，在公主府是下人都不屑用的。可现在，竟让人如此的舒适惬意，果然凡事就怕比较啊。
    “公主，您干嘛非要去边关呢？”封钰月开口问道。她心里一直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讨苦吃，跑到那样荒蛮的地方。就算是舍不得驸马，也不至于连规矩名声都不顾了啊。
    若是让京城的人知道邵礼公主是和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一起出走的，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来。到时候，别说是师兄上官流年面上不好看，就连皇室面上也无光。
    “嗯，没去过，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蓝慕昭随口答道。
    “啊。”封钰月一窒，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太扯了吧。
    “哎，封侍卫是去过那里的吧。好玩吗？”蓝慕昭心念一动，开口问道。封钰月是上官流年的师妹，也是昊昂国长大的，肯定对两国边境不陌生。
    “那儿能有什么好玩的呢。”封钰月苦笑。边关若是好玩，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去。百姓不愿住在那里，不少当兵的也想换个舒服点的地方。
    “那里缺吃少穿，冬天冷得能冻下鼻子，夏天扔块石头在外面就能煎鸡蛋。四季黄沙漫天，庄稼都很难种活，有什么好的呢。”
    封钰月的声音沉重悲凉，她的话让屋里静默了片刻。蓝慕昭知道边关艰苦，可没有经历过，总是不那么直观。听封钰月一说，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幕幕大漠烽烟的场景，心中唏嘘不已。
    “封侍卫从小拜师学艺，吃了不少苦吧。”蓝慕昭放缓了声音问道。
    她和封钰月的接触十分有限，进府那么久，居然对她的过去还是几乎一无所知。如今有了时间相处，正好了解了解。
    “苦自然是苦的，不过现在想起的却都是一些乐。”想起山中学艺的经历，封钰月的面容柔和了几分，连眼神也变得舒缓起来。
    “师门中女弟子很少，基本都是男子。练功辛苦，可师兄们都对我很好。有好吃的都紧着我，犯了错也经常替我背。”
    “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打坏了师傅的药酒坛子，气得师傅将所有徒弟集合起来要找到罪魁祸首。我吓得不敢吭声，还是师兄替我顶了下来。被师傅用戒尺打了二十下手心，手肿得都拿不起筷子了。”
    封钰月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那时，师兄对她真好啊。只可惜，离开师门后，一切都变了。师兄心里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封钰月心中一阵抽痛，脸色暗淡下来，不想再说了。
    “你真幸运。”曾宁忽然插了一句。封钰月的叙述，让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学艺生涯。
    她和曾勇都是西楚培养出来的暗卫，从小就不知何为温情。同伴之间都是竞争关系，心善和温柔都是大忌。一百个孩子开始训练，最后能成才十个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剩下的那些，基本都成了一把枯骨。
    封钰月神色微动，她平常最看不惯这个趾高气扬，冷若冰霜的曾宁。可想想她的经历，似乎也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说那些不愉快的干什么，你们现在都都很好吗？”蓝慕昭的声音响起。她的本意是和两人聊聊天，加深彼此的了解，可不是在开忆苦大会。
    “是啊，现在真的很好。”曾宁愉快的声音随后响起。她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足。
    自从跟了公主，她再也不用过那样刀口舔血的生活了。公主和气又好看，跟在她身边，简直是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封钰月看着曾宁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真是没过过好日子，居然这样就满足了。
    封钰月脸上的不屑被蓝慕昭看在眼里，不由得笑着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别乱想，本宫不是要赶你们走，只是问问你们的打算。毕竟，侍卫不能干一辈子吧。就算是沁儿这样的大丫头，将来本宫也打算放她出去嫁人。你们不是签了死契的奴婢，就更自由些了。”
    “属下一辈子不想离开公主。”曾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下，反正她不打算走。公主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主子了，值得她一辈子卖命。
    蓝慕昭不予置评，目光转向封钰月，问道：“封侍卫呢，有什么打算？”
    “这，我不知道。”封钰月的脸上现出一丝迷惘，她似乎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父母双亡，最亲近的人就是师父和那一班师兄弟了。当初下山是为了能跟着师兄，不和他分开。可师兄早就不再把她放在心里了，下山的意义早就没了。
    答应进入公主府，是为了能缓解失去挚爱的心痛，也谈不上什么理想不理想。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封钰月一点头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