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盛世？牲世！

    来到杭州的第一天，李景天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极乐之地，当然，只是对有钱人来说。
    从运河上下船，入目尽是一片熙攘景象。
    不愧是江南，各路小商小贩充斥运河两岸，苏杭的商业氛围浓厚到了极点。
    一下运河，李景天身边便围上来一群兜售各种商品的小贩，他们看出李景天一行人是北方来的商人，所以非常热情。
    如果换做是以前，兴许李景天还能有点兴趣在杭州逛上一逛，毕竟在这物质精神生活都很匮乏的大清，想寻个乐子都要费不少力气。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相比起游戏杭州，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刘鹏，你去码头寻闽粤的商船，见到了立刻报告我。”
    即将进入杭州城之前，李景天冲刘鹏吩咐道，之前和天地会的人接触就是刘鹏负责的，现在让他来对接正适合不过。
    而李景天自己，则留在杭州，另有其事。
    苏杭一带是江南的核心，经济发达人口稠密，从某些角度来说已经从封建社会演变成了资本社会，但残留在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的地主士绅还有他们上面的大清朝廷，牢牢的控制着江南。
    他们只想握紧这个钱袋子，却不想让江南发展出任何对他们来说感到未知的东西，以免影响自己的统治地位。
    正是因为如此，江南虽然繁华富庶，却跟底层许多民众关系不大，该贫穷的还是贫穷，该家破人亡的也没见江南遍地走的地主士绅豪商富贾站出来救救他们。
    李景天要找的，就是杭州那些技艺精湛却挣不到多少钱的工匠。
    从苏州薅来的银子，这会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喏，出城去看看！”
    在杭州城里转了转，李景天发现城里的工匠生活不管怎么说都还过得去，就算他给出高价来，想必对方也不会冒着风险背井离乡去到宿州给他干活。
    所以，李景天索性带着武元雄李德天两人出城而去，直奔城外的底层百姓聚集区。
    别看杭州是古今无数文人为之歌颂的地方，但这里依然存在着大量的穷苦百姓。
    江南地区长达数百年的土地兼并已经使这里的地主士绅阶级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资源，不仅是土地还包括商业、教育等等。
    失去土地的农民除了给这些地主当佃农和工人之外，别无选择，除非他们甘愿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参与走私贸易。
    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来自北方的年轻商人踏足底层百姓的居住区，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人，大人要丫鬟吗？我家有个十岁的女娃，长得水灵水灵的，您看看不？”
    “这位公子留步，可否需要在下为您指引一二？只需一百文钱便可！”
    “掌柜的这边，这边，我有一把子力气，看家护院扛包干活都行，管饭一天五十文就行！”
    “...”
    各种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李景天心中默然，城内城外的差距实在太大，这倒不是说在北方他没见过，只是到了杭州这种繁华地方，再一见到这样巨大的差距，实在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以前整日听说乾隆时期是整个中国最伟大的盛世，人口增长速度历朝历代无可比拟，现在看来，事实与之相差甚远。
    这哪里是什么盛世，分明是牲世！
    因为在官府的老爷和士绅地主们还有京城的乾隆老儿们眼里，用辛勤劳动和苦痛折磨供养他们奢靡生活的广大百姓，跟牲口其实没什么区别。
    “东家，这里人多眼杂，东家要寻什么人还是尽快些吧。”
    武元雄一脸警惕地望着周围翘首以盼的人群，咽了口唾沫沉声说道。
    李景天就带了他和李德天两个人出来，纵然两人身手都是不错，身上也带了手铳防身，但这里可不是十个八个人那么简单，而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人群，真要出了什么事，就他们两个根本翻不起什么浪。
    “嗯，我知道。”
    面对武元雄的提醒，李景天心知肚明，于是在问过这里的铁匠铺在什么地方后，三人便直奔地点。
    “叮叮当当！”
    持续不断的敲打之声越来越近，李景天就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苏州借钱，杭州寻人，这些其实都是在扬州猜想到今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后临时起意决定的。
    尤拔世即将上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才顺势在杭州找铁匠，倒不是说非这里不可。
    “我要找铁匠。”
    一进门，李景天就直抒来意。
    这一问，顿时引来铁匠铺子内一众赤膊汉子的围观。
    其中一个老汉吸着旱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走出来问道。
    “公子莫要寻我等开心，像公子这样身份的人，难道还在乎些许打铁的花费？杭州城里多的是手艺高超的匠人，公子自去就是。”
    呵呵，杭州城里的人我可不放心用。
    只有劳苦大众才是最值得信任的对象！
    “老人家说笑了，只要您能找来足够多的铁匠，我照单全收，一概收下。”
    “德天，告诉这位老人家我是什么人。”
    李景天没有废话，而是大口一开，豪言有多少铁匠就收多少。
    这下铁匠铺里的匠人纷纷坐不住了，三五成群地嘀咕起来。
    毕竟，李景天穿着打扮看起来都不是一般人，如果真如李景天所说，那他们便能摆脱苦海了。
    “我家东家乃是两淮盐商，在宿州经营着数块煤田，手下足足养着上千人，平日往来的也是两淮江南的大商巨贾，断然不会欺骗尔等的，只要你们愿意北上前往安徽凤阳定居，我家东家可以先给安家费一人五两银子！”
    在李德天说完这一通话后，整个铁匠铺包括周围围观的数百号人一时鸦雀无声起来。
    别看在杭州五两银子不算多，毕竟随便一个名家酒楼一进一出就是二三两银子没了。
    可对这些生活在底层的穷人们来说，五两银子，足以让他们动起那颗北上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