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雪子的身后

    美智子很不解，“她不过是个孩子，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他摇摇头，“我从不认为，雪子是个孩子。因为在我犹豫的时候，她讲了几句话——”
    ……
    “先生您，一定也有非常想要守护的人吧？想要为他除掉这世上的所有威胁，即使自己不能在身边，也可以在天上默默地守护他。”
    “很幸运，我也有那样的人呢。拜托了。”
    ……
    我把保单收进文件包，“雪子的地契，是永远所在贵公司的保险柜了么？”
    “理论上是的，因为保险柜的密码，是雪子的指纹。但是，她选择的保险箱的时限，只有18年。”
    “也就是，18年后，这个里面的东西就会焚毁？”
    “是的。”
    ---
    我让美智子收集了市面上所有可以买到、捡到的井川隽夫的面具作品。
    分为一个月以内的和之前的。摆在两张会议桌上。
    我仔细地比对这两部分的不同。
    一个月以内的面具，有树脂味，颜色鲜丽，整整30个。
    之前的所有作品，颜色都很灰暗，而且没有树脂的味道。
    松木先生根据我的描述，提供给我们的建议是——
    这两种面具，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井川家族的面具，一直是以沉稳的暗色为基调。
    但是其独特性，在于它们的树脂味。其中的秘密松木先生并不知道，但是收藏家们都是凭借这个进行真假裁断。
    井川隽夫一直很抗拒家族继承，所以从未学习过井川家族的面具制法。
    所以他做的面具，是皮像肉不像。
    那这一个月内的、和正品极为相似的面具，应该是出自雪子之手。
    她的眼睛很敏感，松岛医生说，不排除树脂感染的可能性。
    难怪她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眼疾加重。
    原来是每天都在用这种树脂制作面具。
    一天一个，她用最好看的颜色描绘，把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井川隽夫的所有爱画在里面。
    从她修改保单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算好了要自杀的日子。
    也就是——
    井川自杀的当晚，其实还有一个人想要自杀。
    就是雪子。
    父女二人的想法出奇地一致。想要用生命去守护生命。
    不同的是，雪子似乎，还有更深一步的打算。
    ……
    “想要为他除掉这世上的所有威胁，即使自己不能在身边，也可以在天上默默地守护他。”
    ……
    井川身旁的威胁，无非就是千藤。
    一个时刻觊觎他的房契的女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放弃的女人。
    如果，那一晚，雪子想要自杀的同时，还想要毁掉千藤。
    最好的办法就是嫁祸。
    所以，那个电话，很有可能，是雪子打的。
    在那之前，井川隽夫，已经离开了。
    但是雪子没想到的是，清水太太家车上的记录仪，拍下了千藤到家以后的所有活动。
    她所营造的“铁证”，并不能毁掉千藤。
    所以，她离开会馆后，用一些话激怒了原本就容易暴躁的千藤，让她推自己下长桥河。
    ……
    美智子很痛苦地扶着额头，“可是雪子为什么这么恨她？毕竟是她妈妈啊！”
    我转身看着白板上的人物关系。
    冷静，处变不惊，甚至……精于谋划。
    从头至尾，推着我们一步步走上前。
    雪子可以为了父亲放弃自己的生命，可见她的爱有多深沉。
    在最后的关头，她忍住巨大悲伤，在那样一张张证据和判词中签字。
    这样的精神刺激，让她仍然冷静地策划了后来的事情。
    长桥的监控有很多，案发的地方，离其中一个监控非常近。
    长桥上经常有很多观赏沿途风景的人，大多集中在长桥靠近金河的这一段。
    她们二人恰巧站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避免会有人上来阻拦。
    她……
    雪子下定决心，就算是自己死，也一定要彻底毁掉千藤。
    这样的决绝，和缜密的思维，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和收敛懦弱的井川、做事一根筋的千藤，都不像。
    决绝的性子，倒像是凉子。
    缜密的思维和果敢的手段，像极了野藤次一。
    但问题就在就在于——
    千藤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处罚。
    她被诊断为精神病，时好时坏，在后来的审判中，非常配合，收监以后，听说表现很好，野藤峻山，正在积极地为她争取缓刑。
    雪子如果得知事情是这样发展，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么？
    ……
    ---
    会馆的工作，又恢复了往常的忙碌。每天在零零总总的事情中，我总是不经意地会想起雪子。
    整个金河，所有的井川隽夫的面具，全部都收入了会馆的档案处。那些充满着秘密的物件，随着当事人的隐瞒和决绝，尘封起来。
    千藤最终被判了十六年。我无法得知这个女人身后的秘密，只要我去问话，必然是半痴半傻的状态。
    几乎每次去，都可以看到野藤峻山。
    他是来给千藤送药的，千藤有心脏病。
    他是野藤次一的独子，千藤出事后，他把金河酒馆的规模做的很大。
    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的途径，他买下了井川家里别墅的那块地的产权。在原来的地方，盖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酒馆分店。
    而X先生，再也没有给他们打过钱。销声匿迹。
    似乎没有人记得井川隽夫和雪子。但我始终没有放弃过，长桥河的同事我每周都会去他们那里叨扰，希望他们帮忙留意雪子的下落。
    凉子和野藤次一，我也没有放弃寻找。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看上去，似乎越来越变得遥不可及。
    我时常会去墓园里看望他们父女二人，不忘给雪子带些好吃的糖果。每次出差都特地收集一些好玩地方的明信片，坐在碑前给父女二人讲讲外面发生的事情。
    脱去副探长的官服，我知道千藤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
    但我依旧不能理解。为什么雪子要这么不惜代价地毁掉她。
    井川隽夫、千藤百慧、野藤次一、野藤凉子、雪子……
    他们之间，藏着太多我不能理解的事情。
    ……
    “想要为他除掉这世上的所有威胁，即使自己不能在身边，也可以在天上默默地守护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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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时候我回到会馆，看到清水太太被儿子搀扶着来到这里。
    我走上前，看到清水先生一脸的无奈，清水太太很着急的样子，拉着我的手，无比恳切地说，“先生，雪子还活着！还活着！我看到她了！”
    办案处的同事们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就互相无奈地看着。
    清水太太的样子，像是犯病了。
    “您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她指着外面，“就是井川先生家门口，就在那里！”
    那里现在已经是金河酒馆了，我心里十分希望这话是真的。
    可是，她十分激动，迫切，神叨的样子，让我无法相信。
    清水先生把她带走的时候，清水太太仍然在碎碎念。
    美智子递给我一杯水，安抚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