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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合一惊变

    白千高声宣读圣旨后,双手捧着圣旨走到跪在最前方的清河郡王身边,“请您过目。”
    清河郡王明知道圣旨不可能出错,仍旧仔细核对圣旨的诸多细节,确认无误,才沉声道,“圣人的旨意。”
    怎么可能不圣人的旨意?
    毕竟传旨的人白千。
    焱光帝的圣旨和玉玺都保管在白千手中,连圣旨上的字迹都白千的字迹。
    白千点了点头,又捧着圣旨去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黎王面前,“请您过目。”
    黎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难看。
    虽然白千对他了敬称,但他丝毫没感觉到白千对他的尊敬。
    他跪着,白千站着。
    白千让他过目,他不得不过目。
    他不仅要过目,还必须再次跪拜,口称‘儿臣知错,谢阿耶责罚。’
    此之后,所人都知道他被皇帝厌恶至极的皇子,还谁会将他放在眼中?
    良久的沉默后,仍旧白千开口,“黎王,您对圣旨异议?”
    也许因为做过暗卫的缘故,白千向来不喜欢高声说话,语气也情绪波。
    白千刚替焱光帝掌政的时候,曾朝廷大员错将白千的冷淡成无能为力的懦弱,价项上人头。
    了前车之鉴,再也没人敢小瞧白千,更不会人因为白千不会大吼大叫,误以为白千没脾气。
    在许多人眼中,白千比焱光帝还捉『摸』不透的人。
    如果说焱光帝登基以来,脸上就刻着‘残暴’字,积年累月,这两个字已彻底与焱光帝融为一。
    白千脸上最长出现的便‘平静’,谁都猜不到‘平静’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变成‘残暴’。
    “没、没异议。”黎王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深深的跪伏下去,“儿臣知错,谢阿耶责罚。”
    白千显得格外不近人情,她冷漠的道,“可大王还没亲眼查看圣旨。”
    黎王的胸膛开始明显的起伏,终究还没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他直起身,麻木的去看白千手中的圣旨,再次跪倒在地,认错谢罚。
    纪新雪的角度看向前方。
    跪在地上抻着脖子去看白千手中圣旨的黎王尊严尽失,不像虞朝的亲王,反而像伺候白千的小太监。
    见到白千终于满意黎王的表现,又走向伊王,纪新雪暗咬紧牙关,伊王旁边的人就嘉王。
    黎王的前车之鉴,伊王格外的顺。
    白千让他看圣旨,他就看圣旨,认错领罚的态度十分诚恳,甚至能憋出两滴眼泪,证明他对焱光帝的愧疚。
    也许看在伊王态度积极的份上,或者今日必须倒霉的人只黎王,其他人只顺带。白千没像为难黎王般为难伊王,在伊王认错谢罚后,立刻走向下一个人,嘉王。
    “请您过目。”白千第三次重复这句话。
    嘉王抬起眼皮,他第四个过目圣旨的人,第三个被君父惩罚的人,前面已可供他参考的行为和后果,但他一样都没选。
    “中令近些,本王昨日得了趣的话本熬夜读完,眼睛些花。”嘉王仍旧脊背挺直的跪在原地,等着白千将圣旨送到他眼前,而不丑态百出的伸着脖子去看。
    白千似乎没想到嘉王会这样的反应,目光在嘉王脸上停留了一会,才朝着嘉王的方向走了两步,将圣旨举到嘉王面前。
    给清河郡王看圣旨的时候,白千就将圣旨举在清河郡王眼前。
    她本身对皇子们没好感,也没恶感,但焱光帝特意交的事,她一定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焱光帝要她让黎王记住己的错误,没特意交其他人。
    嘉王仔细查看圣旨,在玉玺印记旁看到焱光帝的私印。
    圣旨玉玺就可以颁发,只焱光帝亲拟的旨,焱光帝才心情盖随身的私印。
    “请中令回避,本王要叩谢阿耶。”
    嘉王敛去眼中的深『色』,在白千让到侧面后,端正的朝着前方叩首,“儿臣知错,谢阿耶责罚。”
    离开嘉王身边后,白千直接站在振王身侧,将展开的圣旨怼在振王眼前,“请您过目。”
    振王咬紧脸侧软肉,既庆幸嘉王在,他起码不像黎王和振王似的丑态百出,又恨嘉王不给他留半点在朝臣面前彰显风仪的机会。
    可惜他短时间内想不到其他办法挽回面子,又不敢让白千等着,哪怕心中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憋在心,老老实实的谢焱光帝的惩罚。
    将圣旨依次拿给清河郡王、黎王、伊王、嘉王、振王和十皇子看后,白千仔细将圣旨卷好,朝着随她来传旨的人挥手示意。
    站在后排的金吾卫不知何处搬来五个一模一样的春凳,摆放在众人的最前方。
    白千将已卷好的圣旨举过头顶,“宣旨结束,请诸卿见证大王们受罚。”
    宾客们无声扣头,起身后,肃立在原地,看着黎王、伊王、嘉王、振王和十皇子依次被金吾卫请到春凳上。
    见到杖责的棍子时,众人悄悄松了口气。
    棍子只手指粗,只要金吾卫的人不下黑手,无论杖责十还杖责五十都不会让皇子们落下病根。
    黎王和伊王挨打的时候,四娘子虽然泪流满面,坚持不肯移开目光,死死盯着黎王和伊王的衣袍,生怕会见到红『色』。
    轮到嘉王挨打,四娘子不忍心再看下去,不知不觉间缩到纪新雪怀中。
    纪新雪半抱着四娘子,死死盯着正在挨打的嘉王。
    虽然理智告诉他,焱光帝只想让儿子们丢人,没想着朝臣和朝臣家眷的面打死儿子。
    黎王挨了五十下都没事,还能仆人扶着,站在一边看弟弟们挨打,嘉王只挨十下肯定不会问题。
    只要嘉王不傻,就不会在受罚的时候硬气,非要中气十足的报已受罚的数目,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才正常。
    但纪新雪在感情上完全没办法接受现在看到的画面。
    嘉王做错了什么?
    只因为焱光帝不痛快,嘉王就要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受罚。
    要哪天焱光帝心情极度糟糕,非要杀个儿子取乐怎么办?
    纪新雪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宫中的焱光帝不仅个精神病,还会随时威胁他全家『性』命的精神病。
    只要焱光帝不死,他和嘉王,甚至整个嘉王府包括钟家,头顶都悬着寒光凛凛的铡刀,随时都可能落下。
    等到十皇子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罚,白千再次告诫诸位亲王、皇子,带着金吾卫浩浩『荡』『荡』的离去。
    清河郡王闭了闭眼睛,沉声道,“今日先散了吧,皇子先行,让律郎替黎王送客。”
    黎王勉强扯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容,语气隐带哭音,“谢叔,劳烦律王叔,.....”
    他本想对弟弟们和在场的宾客说几句场面话,但张嘴就更咽,生怕消息传回宫中再引起焱光帝的不快,甚至连累养母皇后。
    最终只分别朝着清河郡王、被杖责十的弟弟们和在场的宾客长揖,便在仆人的搀扶下掩面离去。
    伊王脸『色』沉沉的对清河郡王拱手,率先离开黎王府。
    嘉王等伊王府的人都离开,才在松年的搀扶下去拜别清河郡王。
    清河郡王对黎王和伊王只尽宗室族长的责任,对嘉王几分实打实的疼爱,见嘉王脸『色』不好,他摆了摆手,“快走吧,这事也算你占了便宜,别想不开。”
    嘉王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可不他占便宜?
    了今天这出,伊王和振王就算吃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为封王广邀宾客庆贺,如此算来,就只他封王后过庆贺。
    “叔,事想问您,问完就走。”嘉王俯身贴在清河郡王耳边道,“您入宫请废英国世子的时候,阿耶精神可好?”
    “胡闹!”清河郡王咬牙低呵,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在嘉王背心,“这你能打听的事?”
    嘉王僵立在原地,不肯顺着清河郡王的力道离开。
    焱光帝下旨要纳良妃起,嘉王就再也没见过焱光帝。
    后宫除了珍嫔、丽贵人这等正得焱光帝宠爱的妃嫔,任何人都见不到焱光帝,就连曾得到过盛宠,如今也能算得上被焱光帝惦记的苏昭仪都在求见焱光帝时,屡次被拒。
    近日宫中、朝堂的频繁『荡』,焱光帝莫名其妙的责罚皇子们,都焱光帝日薄西山的征兆。
    屋子内沉寂良久,嘉王艰涩的开口,“叔,只问这一次。”
    清河郡王冷笑,骂道,“属你最贼。”
    正因为他鲜进宫,又能为焱光帝挡住许多在焱光帝看来算麻烦的事,焱光帝才会见他。
    嘉王下次再问,他也不知道答案。
    罢了,终究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怎么能忍心看嘉王行差踏错。
    清河郡王盯着松年退到门边,靠在嘉王耳边低声道,“至两年内不会变天。”
    没等嘉王做出任何反应,清河郡王已转过身去背对嘉王。
    嘉王的神情变化数次,最后定格为面无表情,他对清河郡王的背影长揖,无声退出房间。
    嘉王府的人来黎王府赴宴的时候不见得多开心,离开黎王府时个个红着眼眶。
    纪新雪拉住想要去嘉王车架的四娘子,硬将四娘子拽到后面的马车中。他怕四娘子凑到嘉王身边后会忍不住哭出来。
    回府后,嘉王径直回前院,松年挡在院门处,将所人都拦在外面。
    王妃感觉到身上若若无的目光,试图在松年面前拿出王妃的威严,“大王的结发妻,什么样的大王没见过?”
    “阿娘!”大娘子挽住王妃的手臂,心中失望至极。
    她时常因为无法猜测王妃的想法,觉得心力憔悴。
    阿耶虽然勉强在黎王府保住颜面,但受了么大的委屈,回到己府上,不愿意见人也正常。
    阿娘己进去看望阿耶,出来让众人安心就,为什么非要着妾室和弟弟妹妹的面强调阿耶此时的狼狈?
    王妃被大娘子拦住,只觉得平日最能倚仗的女儿给她拆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纪新雪看情况不好,悄悄推了钟娘子一下,做出‘走’的口型。
    钟娘子还在犹豫的时候,三娘子的生母郑孺人已小声开口,“既然大王已歇下,妾身就先回去了,若大王这边要人伺候,还请内监别忘记遣人知会妾身。”
    郑孺人离开后,许孺人也立刻提出离开。
    许孺人担心嘉王,但更担心被单独留在府上的纪宝珊。
    钟娘子也与松年搭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大娘子嘱咐松年好好照顾嘉王,就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只留下王妃仍旧站在前院门外。
    众人在前院和后院中间的位置分开,大娘子带着三娘子和四娘子往后院去,纪璟屿和纪新雪往另外的方向走。
    走出几步后,纪新雪忽然停下,“阿兄?”
    纪璟屿心不在焉的应声,“嗯”
    纪新雪昂着头看着难掩担忧的纪璟屿,小声道,“阿兄去照顾阿耶吧,可以己回院子。”
    纪璟屿苦笑,耐心的对纪新雪解释,“松年刚才说了,阿耶谁都不见。”
    “阿兄偷偷回去,松年说不定会放你进去。”纪新雪眼中同样苦涩,“阿耶的伤处在......肯定不会让姐姐们进去,阿兄就没关系。”
    纪新雪早就发现嘉王对待他和对待四娘子时细微的区别。
    嘉王不会拒绝四娘子亲近他,但来不会主去碰四娘子头脸肩背之外的位置,偶尔四娘子赖在他怀撒娇,他也会在四娘子得偿所愿后,不声『色』的将四娘子推开。
    作为古父亲,嘉王会下意识的和女儿保持距离。
    相比之下,嘉王和纪新雪相处时就随便得多。
    纪璟屿听了纪新雪话,眼中闪过迟疑。
    他觉得纪新雪说的道理,只要机会能见到嘉王,他都想试试。
    纪璟屿俯下身,作轻柔的抚过纪新雪的头顶,轻声道,“你己回院子,再回去问问松年。”
    纪新雪点头,站在原地,心情复杂的目送纪璟屿原路折回。
    因为心中惦记着嘉王,夜纪新雪睡的不安稳,总觉得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和即将爆发硬憋回去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冲击他的耳膜。
    直到被突然响起又戛然而止的哭喊声惊醒,纪新雪才醒悟,他感觉到的声音不梦境。
    纪新雪在越来越嘈杂的各『色』声音中缓缓床上爬起来,“这怎么了?”
    守在纪新雪床边的晴云连忙拿起被子搭在纪新雪身上,支支吾吾的道,“没,没什么,人犯了错,怕被花姑姑责罚,正求饶呢。”
    纪新雪的目光逐渐锐利,下床大步流星的走向房门,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晴云急忙抓住纪新雪的手臂,惊慌的声音隐约透着哭腔,“县主,你别出去!”
    “你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纪新雪停下脚步,目光紧紧锁定晴云的眼睛。
    晴云紧绷的情绪逐渐溃散,抽噎着道,“金吾卫包围王府,松年内监派人来告诉们,不要慌张,也要安抚好您的情绪,让您不要害怕。”
    话还没说完,晴云的情绪已彻底崩溃,眼泪越流越凶。
    怎么可能不慌张呢?
    白天大王刚在黎王府被圣人下旨责罚,晚上就金吾卫包围王府,晴云还知道更严重的内情,若......
    纪新雪掰着晴云的手指将己的手臂抽出来,没任何心情安慰晴云。他在原地焦躁的转了两圈,勉强恢复冷静,晴云袖口中抽出帕子糊在晴云脸上,语气冷静的几乎无情,“先给找套能见人的衣服,将头梳起来。”
    晴云在纪新雪被纪新雪坚定的声音影响,将颤抖的手臂送进嘴狠狠的咬下去,凭着疼痛让己恢复冷静,立刻去箱子翻找衣服。
    纪新雪知道晴云已彻底没了主见,事无巨细的吩咐晴云,“找件下过水的银红『色』裙子,头上同『色』发带绑两个发揪,再给嘴上点些胭脂。”
    晴云手上的作极稳,只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按照纪新雪的吩咐,为纪新雪做好装扮。
    纪新雪凝视铜镜中唇红齿白,看上去天真活泼的小娘子,起身就往门外去。
    只金吾卫围住王府,又不金吾卫直接来抓他,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千万不能『乱』阵脚。
    白墨院花姑姑、叶姑姑还碧绢和彩珠,虽然因为金吾卫深夜围住王府的消息人心惶惶没陷入混『乱』。
    纪新雪出现后,看到冷静容的小主子,本就在花姑姑等人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的仆人们更加安心。
    没过多久,白墨院就彻底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纪新雪饮了半盏茶,等到花姑姑带回来的好消息。
    金吾卫只围在王府外,没进入王府。
    目前为止,王府内只王府原本的侍卫。
    白墨院外的吵闹哭喊声,王府侍卫在捉拿慌张的在各个院子之间『乱』窜的仆人。
    纪新雪凝神沉默半晌,神『色』陡变,大步走向门外,他得去栖霞院看看。
    他将花姑姑、彩石和晴云留下,坐镇在白墨院,让叶姑姑先去找王府侍卫,在五名王府侍卫的护持下,带着叶姑姑和碧绢去栖霞院。
    慌张到在王府各个院子中『乱』窜的仆人只数,远远的见到提着灯笼的王府侍卫就四散逃开,纪新雪畅通无阻的来到栖霞院。
    栖霞院远比纪新雪想象中的平静,甚至连蜡烛都没点,在黑夜中远远望着栖霞院的方向,就像看着座无人荒院。
    就连王府侍卫敲门,门内也始终没人应声。
    王府侍卫面『露』惊异,对纪新雪道,“请县主先回白墨院,叫人将栖霞院破开,确定没危险后,再请县主回来。”
    纪新雪摇头,高声道,“开门,来找阿娘。”
    仍旧长久的寂静。
    纪新雪身侧的双手悄无声息的紧握成拳,正要让侍卫直接破门,门边终于响起含着犹豫和迟疑的声音,“哪位县主?”
    栖霞院门外紧张的气氛陡然一松。
    纪新雪提在嗓子眼的心猛得落下去,被门内谨慎不够聪明的仆人气得眼前阵阵发黑,示意王府侍卫带碧绢再去叫门。
    栖霞院开门后,纪新雪仍旧没放松警惕。他让王府侍卫随他一同进门,直到看见越来也多熟悉的面容,纪新雪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找到钟娘子的过程,耗费了许多时间。
    钟娘子不仅让人熄灭所烛火,紧闭院门,还带着李嬷嬷和彩珠藏了起来,整个院子的仆人,竟然没一个人能说得出来,钟娘子藏在哪。
    纪新雪为了找到钟娘子,不得不走遍整个栖霞院,连声呼唤‘阿娘’,最后在西厢房角落的罩房中找到灰头土脸的钟娘子、李嬷嬷和彩珠。
    钟娘子见到纪新雪非常惊喜,立刻朝着纪新雪扑了过来,想要将纪新雪搂在怀。
    纪新雪伸手推在碧绢背上,让碧绢替他拦住钟娘子。
    晴云找遍白墨院,只找到他身上这一条下过水的银红『色』衣裙,绝不能让钟娘子蹭上脏污。
    可怜钟娘子始终没发现纪新雪对她的嫌弃,硬被叶姑姑和碧绢架着去换衣服。
    纪新雪李嬷嬷和彩珠口中,得知钟娘子听闻金吾卫围住王府后的反应。
    钟娘子原本去想立刻去找纪新雪,走到栖霞院门口时,钟娘子发现栖霞院外的哭闹声比栖霞院内的哭闹声还大,立刻改了主意。
    她让栖霞院的仆人将栖霞院内所烛火熄灭,认真的告诉仆人们,如果金吾卫的人闯进王府,看到栖霞院没静,也许会以为栖霞院没人,放过栖霞院。
    然后就丢下失魂落魄的仆人们,带着李嬷嬷和彩珠藏了起来。
    纪新雪的心情复杂极了,来到栖霞院前,他想过无数种会发生在钟娘子身上的可能。
    他无法简单的‘聪明’或者‘愚蠢’概括钟娘子的决定,但不得不承认,钟娘子做得好,她起码让栖霞院维持平稳,没因为人心惶惶『乱』起来。
    没过多久,钟娘子就洗干净脸上的脏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到暖阁,她神『色』透着慌张,颤抖的手中紧紧握着本被遮挡住名字的。
    见到纪新雪仍旧在等她,钟娘子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她坐在纪新雪身边的椅子上沉默半晌,忽然开始低头看。
    这纪新雪完全没预料到反应。
    纪新雪瞥了眼钟娘子手中的,依稀能通过上面的只言片语判断,符合钟娘子每天去王妃的院子听讲女官的上课的进度。
    这难道......课后作业?
    纪新雪不理解,但他不想打扰钟娘子平静的状态,所以没打断钟娘子,而抱着软枕去旁边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天边隐隐放亮时,王府内已恢复平日的秩序,大厨房甚至能按时为栖霞院送来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早膳。
    过早膳后,钟娘子脸上又浮现焦躁。
    “阿娘,怎么了?”纪新雪问道。
    钟娘子抬头看向王妃的正院,心不在焉的道,“不知道该不该如往常般,去王妃的院子听讲学女官上课。”
    纪新雪脸上的表情逐渐古怪。
    他本以为按照王妃昨日的反应来看,苏昭仪特意赐下讲学女官算白费心思,没想到竟然在钟娘子身上起到......匪夷所思的效果。
    不像读开窍,反而像读读傻了。
    钟娘子面对惊变时,种种出乎纪新雪预料的反应,似乎都了合理的解释。
    短暂的复杂后,纪新雪非常支持钟娘子现在的状态。
    这种状态让钟娘子肉眼可见的变得沉静,没改变钟娘子嘴严、细心的本『性』,只让钟娘子变得些木讷。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木讷对钟娘子来说并非坏事。
    为了鼓励钟娘子读,也引导钟娘子保持现在的状态,纪新雪特意将话题引到钟娘子每日去王妃的院子上课的过程上,主请教钟娘子功课,表现得对钟娘子崇拜,果然哄得钟娘子『露』出笑容。
    钟娘子高兴之下,决定即使不去王妃的院子上课,也要在栖霞院好好看,免得突然恢复上课的时候跟不上讲女官的的进度。
    说到恢复上课时候,钟娘子眼中的盼望极为明显。
    纪新雪知道,钟娘子不仅想去王妃的院子听讲女官上课,更想看到围着嘉王府的金吾卫离开,嘉王府恢复往日的平静。
    让纪新雪和钟娘子都觉得意外的,他们吃过早膳没多久,王妃院子的林姑姑竟然亲来栖霞院找钟娘子去上课。
    纪新雪多问了几句,才知道松年刚王妃的院子离开,专门去看讲学女官没好好执行苏昭仪的命令。
    钟娘子眼中闪过安心,身上的气质越发平和,专注的盯着纪新雪看了一会,迈着轻快的脚步带着彩珠离开栖霞院。
    纪新雪喜于见到钟娘子的变化,不得要任劳任怨的为钟娘子收拾烂摊子。
    钟娘子偷偷藏起来的时候只带着李嬷嬷和彩珠,难免让其他伺候钟娘子多年的人伤心,首其冲的就陪伴钟娘子七年的彩穗。
    纪新雪安抚仆人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给钱。
    劳苦功高的人多给,浑水『摸』鱼的人给。
    反正他也要赏白墨院的仆人,安稳人心,索『性』连栖霞院一起赏了。
    栖霞院的气氛变得轻松欢快的时候,松年来了。
    与松年同行的还心不在焉的纪璟屿,他们来接纪新雪去前院。
    被钟娘子留在栖霞院的李嬷嬷面『露』警惕,下意识的挡在纪新雪身前,“为什么要让五娘子去前院?”
    松年好脾气的解释,“金吾卫离开前,小主子们都不能去国子监上学,大王说‘与其让他们在院子闲着,不如来前院陪解闷。’”
    李嬷嬷闻言,眼中的警惕逐渐散去。
    纪新雪若所思的望着李嬷嬷,觉得李嬷嬷应该与钟娘子一起读、背。
    嘉王的伤确实不重,或者说发生在黎王府的事,给嘉王的脸面带来的伤害,远远胜于给嘉王的屁股带来的伤害。
    纪新雪到前院的时候,嘉王正坐在厚实软和的『毛』毯上,左右分别坐着三娘子和四娘子,大娘子坐在嘉王对面。
    嘉王穿着烟青『色』长袍,表情还算平静,看到纪新雪进门,招手让纪新雪到他身边去。
    三娘子主让开紧靠着嘉王的位置,去另一半靠着大娘子坐下,纪璟屿脱靴后,坐在大娘子和四娘子中间。
    几个人刚好围成不规则的圆圈。
    感觉到嘉王盯着他半晌,既没移开目光也没开口的意思,纪新雪忍不住抬手在头上的两个小花苞上『摸』了下,“阿耶?”
    嘉王伸手在纪新雪头上『揉』了『揉』,轻而易举的将纪新雪保持整晚的发型毁掉。
    纪新雪熟练的捡起散落在长『毛』地毯上的银红『色』发带,半点都不觉得奇怪。
    嘉王的手握住纪新雪拿着发带的手,面『色』复杂的道,“发带和裙子都好看,下次换个颜『色』。”
    纪新雪任嘉王将他手心的发带拿走,随手丢到身后。
    他目光幽幽的望着嘉王,“这小娘子们最喜欢的颜『色』,穿着不好看吗?”
    “好看!”没等嘉王说话,四娘子就拍着手道,“阿雪肤『色』白,最适合银红『色』,匹水红『色』的缎子,回头让人给阿雪送去。”
    大娘子和三娘子闻言,都意活跃气氛,哄嘉王高兴。纷纷提出己也桃红和烟红的绫罗要送给纪新雪。
    纪璟屿也开口,要送纪新雪块手指肚大小的粉宝石做首饰。
    纪新雪的表情逐渐变成与嘉王相同的苦难言。
    反倒嘉王察觉到纪新雪的神情变化,发现纪新雪不真的喜欢身上粉嫩的颜『色』后,心情逐渐转好,大方的添了五匹粉红水烟罗给纪新雪,让纪新雪糊窗户。
    被猛男粉环绕的纪新雪在兄姐们期盼的目光下艰难点头,胸口萦绕淡淡的悲壮。
    嘉王将儿女们之间和乐融融的氛围看在眼中,紧绷的肩颈稍稍放松了些,伸直长腿,言简意赅的道,“谁能猜到金吾卫为什么突然围住王府,赏。”
    散漫的众人顿时危襟正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纪璟屿率先开口,“昨日已在阿耶这听到答案。”
    大娘子沉思片刻,看向最小的纪新雪,“阿雪先说。”
    纪新雪见房间内只嘉王和兄姐,松年亲在外面守门,小声道,“圣人昨日......仍旧不解气,猜王伯王叔们府外也金吾卫。”
    四娘子在众人的目光中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没想过。”
    昨晚闹起来后,她就跑去大娘子,除了让人去白墨院看纪新雪的情况,只知道哭。
    嘉王笑了笑,不知何处『摸』出朵只四娘子会喜欢的绢花,『插』在四娘子头上,“你倒诚实。”
    三娘子四娘子忽然惨不忍睹的发髻上移开目光,吞吞吐吐半晌,只说出‘宫中’两个字,眼中的担忧浓烈得几乎要溢出。
    轮到大娘子时,大娘子道,“恐怕人趁『乱』构陷阿耶,或者在圣人面前进阿耶的谗言,圣人知道阿耶没错处,心中不痛快,所以才故意吓唬阿耶。”
    嘉王没说谁对谁错,身后掏出几张薄薄的‘纸’分给众人,纪新雪仗着距离嘉王近,将所‘纸’上的内容看得一清楚,全都地契。
    大娘子、三娘子和纪新雪每人一间铺子,纪璟屿和四娘子得到京郊的小庄子。
    见众人将地契收好,嘉王才告诉众人答案。
    金吾卫围住王府的同时告诉嘉王,焱光帝病重,为防止『乱』,才会命金吾卫围住所亲王府,焱光帝命皇子们在王府斋戒,为他祈福。
    纪新雪单手杵在地上,几乎能听见胸腔内剧烈的跳声。
    焱光帝竟然......
    这何等的喜事!
    他环顾四周,四娘子满脸懵懂,慌张的偎进嘉王怀中。
    纪璟屿眼角眉梢皆复杂,唯眼底深处藏着盼望和轻松。
    大娘子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紧绷的下颔线暴『露』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三娘子握紧双拳,眼中满明亮的怒火,恨不得能在金吾卫口中已气若游丝的焱光帝胸膛正中央补上一拳。
    纪新雪去看其他人反应的时候,他杵着地面剧烈喘息的模样也被嘉王看在眼中。
    嘉王等儿女们的情绪都平静下来,才再次开口,“你们离开后,就要在院子闭门不出,茹素为圣人祈福。阿雪生辰特殊,与圣人缘,留下与一同茹素祈福。你们都消停些,不许在府上做吵闹之事。”
    大娘子眼中浮现不甘,“圣人危在旦夕,就没想过要阿耶进宫侍疾?”
    “你回去喝些败火的汤『药』,莫要因为担心圣人失了分寸。”嘉王深深的望着大娘子。
    大娘子心头的不甘更浓,不得不在嘉王极具压迫『性』的凝视下,主移开目光,“”。
    其他人陆续离开后,始终坐在原地没嘉王忽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轻笑,“金吾卫还告诉一个消息,连璟屿都不知道,你猜猜什么?”
    纪新雪沉默片刻,慢吞吞的挪到嘉王身边,将头埋进嘉王怀,闷声道,“不猜,阿耶说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事情已糟糕到非要他去死才能保全嘉王府,他也愿意。
    他相信嘉王不会在还退路的情况下放弃他。
    嘉王将手搭在纪新雪肩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年为圣人献方的神仙子个师弟,神仙子的师弟在十日前众表示,愿意效仿神仙子为圣人入『药』,如果圣人找不到最佳『药』引,可以多些次等的『药』引达到相同的效果。”
    纪新雪无声收紧抱住嘉王的手臂,苦中作乐的想,如果只挖心,应该还隐瞒他『性』别的办法。
    嘉王垂目望着纪新雪漆黑的头顶,无情的嘲笑,“你怕什么?金吾卫告诉,这、只、、坊、间、传、闻。”
    纪新雪更努力的往嘉王怀缩。
    这简直比最恐怖的鬼故事还吓人。
    在嘉王以外的人都不知道他小郎君的情况下,他和伊王府的小娘子可以次等的『药』引,焱光帝的所儿子和孙子也可以次等的『药』引。
    偏偏还在焱光帝病危且未考虑过皇储的时候传出这种消息,分明在考验皇子们为了皇位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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