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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执

    沈晗没等人请,直接推开秦晋房门,看他坐在床上,先是松一口气,再是一忧。“你伤在哪些地方?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秦晋是一见他便要头疼的,但看他满头是汗,说话时都还有些喘着,知他着急赶过来,心意是好的。正要回话,又见沈晗展开一柄纸扇,急促地扇风。
    那扇子折痕尚新,扇面上一枝秾艳的西府海棠,题了两句诗文,印着沈晗私章,看起来是才成的新扇。
    蜀中湿热,到如今三月底,日头下已有些难耐。沈晗急着赶路,热极了拿扇子,原是寻常。可秦晋一看他这扇面,犹如惊雷炸醒。
    “总归还死不了……”秦晋状似轻松,“诚之怎么突然回去皇京呢?”
    “……皇……”沈晗摇动的扇子忽然顿住,片刻后才又恢复。“不是告诉过你,是回去楠城吗?”
    “是么?前些日子沈老同徊徊递信,说是楠城没见着你,怕是回去皇京呢?”
    “谁说……”沈晗一时慌神,“我去楠城,只是没见他罢了。”
    “哦,”秦晋诧异道,“楠城有海棠?”
    海棠是北地的花卉,而楠城居蜀地之南,论起气候,是比蜀地更不宜海棠生长的。
    沈晗给秦晋这样一诈,骤然间慌神,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急着回来看你,行李都还搁在马背上,你……你……”
    “你才从楠城回来,行李都还没有搁下,却知秦某差些死了?”秦晋意味深长,“未卜先知,好本事。”
    “我……”沈晗面色一白,“我听说……听人说……”
    “沈大人!秦某在玉城短短一年,若说结仇,不过是香料中几个同行。可他们是商人,没走到绝路上,你见过哪个商人喊打喊杀?”秦晋神情愤然,“那些杀手中领头的,竟是皇京的口音,沈大人不觉得巧合?秦某孤陋寡闻,交识亦是不多,能够与皇京关联的,在这偏远蜀中,只一个沈大人罢?”
    “巧合又怎么样?”沈晗“啪”地合上扇子,“你这人好没道理,你……自己伤重,倒冲人嚷嚷。也罢,看你伤得厉害,我不跟你计较。”
    “……我与诚之相好,诚之自然不计较。”秦晋摇了摇头,冷笑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沈大人再三纠缠,又放任流言四起,究竟是为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晗再坐不住,急道,“我不为什么,我乐意,我乐意不成么?”
    听到这里,燕徊也终于明白秦晋的意思,不免心中生寒,亦极是愤慨。“沈大人这样乐意,于我等草芥,却是莫大罪孽。”燕徊手语问他,“你倒是乐意了,旁人乐不乐意,唐相那里乐不乐意?”
    相识不久,燕徊便知沈晗断袖,他太喜欢盯着秦晋瞧,太喜欢纠缠了。可一个豪族公子,断袖之事无论如何也该藏掖,沈晗却执意显摆,又放任流言,即便沈维雍自诩洒脱且不理俗务,唐相那里怕也是难以容忍的。
    沈晗对于秦晋没有真情,这是极明白的事,而秦晋遭此大祸,不过是为着沈晗一个“乐意”。先前红妈妈晚宴中下药,秦晋总怀疑黎七逃不了干系,毕竟红袖楼两位姑娘,实打实是黎七的人,旁人不敢擅动。但黎七作此试探,不也是因为玉城中先有谣言?秦晋愈想愈是愤恨,正经跟他断了袖子的,连他发誓都要来捂嘴,莫虚有的神佛都不让知道。人前小心翼翼,不敢逾越,生怕他给人闲话,给人嫌恶了。可沈晗自恃身份,肆意玩笑,不光是惹来闲言碎语,连性命都让他差一点丢了。
    “我以前不曾伤人性命,可昨日情急之下,刀起刀落,不过砍瓜切菜一般。”秦晋冷笑道,“在沈大人眼里,秦某也只是砍瓜切菜罢?”
    “我何曾……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沈晗后退两步,“这等无凭无据的话,不要再说了。”
    语毕,到底在此留不住,匆匆转身走了。
    待他离去,秦晋才长呼出一口浊气,还有些余怒未消。“这等人同黎七才是一样货色,眼里瞧不见别人,只顾着自己乐意。呵,难怪……难怪周兴平说我倒是个好的,是要比这等人……”
    “你倒是跟个好人家比一比,”燕徊也还愤懑着,“以后两不相干,再不往来。”
    “再不相干,”秦晋应道,“不管有没有祸事,光那些闲话我听着就烦。”
    沈晗自诩清高,经此一事,秦晋也不担心他会刻意为难。只要避得远远的,也就万事大吉了。
    而同一时刻,燕回口中的“好人家”周兴平也在家中烦闷。只因老太太勒令他在屋里,去哪里都不肯放。便是自家掌柜要找,也是在她那屋,当面回话。
    “母亲原该静养,儿子去别处罢?”傍晚时候,周兴平叫人送走一拨说话的,也不敢直言自己想去看看秦晋,更不敢问起这一日铺子里生意如何,封记那头,又是作何反应。
    “去别处?”老夫人重咳两声,“让你去别处闯祸?”
    “母亲何出此言?”
    周老夫人倒是气笑了,笑罢仍又急咳,粗重地喘,她说话的语声也极缓,又极沉重,“兴平,你糊涂……你无实证,指赖封记;亦无实力,咳……强要出头……”
    周兴平给这一顿咳,心里愈生烦乱,“您总说儿子不够强硬,如今儿子也学了母亲,好容易要强一回,怎么母亲还是不满意?”
    “……糊涂!咳,”周老夫人急道,“我可曾教你无端泼人脏水?我可曾……咳咳,都是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你得罪封家,竟还有理?”
    “封记已是对头,不管是不是他家买凶,我都要打压,有这现成的借口,怎么能不用它?”
    老夫人其实连说话都很艰难了,想着大夫诊断,周兴平心中一痛,将声量不由得放低,“儿子什么也没说,我给摇情开业造势,打压一下对手再寻常不过,街面上爱传谣言,却也不是我传,不与我相干。”
    “咳,本家兄弟……尚且靠不住,他一个外人,咳咳……开业,你开哪门子的业?你可知他底细?你……你明白香料?”顿了一阵儿,老夫人平缓声音,方又道,“银子去便去了,咳……可你不能坏了根基,你的根是在玉城,岂能……咳咳……”
    “母亲当年立业,莫非也是此等瞻前顾后,些许宵小之辈,也为他徘徊不前,如此胆小怕事?”周兴平也是气极,“小小封家,算是玉城根基?此话,母亲不要再提了。”
    “咳咳……咳……”
    听见屋子里说话越来越急,老夫人咳得又重,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儿的悦容同周衍慌忙进来,一个拉着老夫人,不住地为她顺着胸口;一个缠着周兴平,连连唤着“父亲”。
    “父亲不要让奶奶生气,”周衍软绵绵的胳膊抱着周兴平小腿,稚声嘟哝,“奶奶气病了要喝很多很多苦苦的药,父亲也会很难过,衍儿不要奶奶喝很多苦苦的药,不要父亲难过……”
    周兴平赶紧把他抱起来,捂住嘴巴,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老夫人饮下几口热水,稍稍缓过来,静了片刻,到底也觉得吵嚷着失了体面,便摆手让他们出去。
    周兴平抱着周衍,才走到门口,又给老夫人叫住。
    “你既存了心,做这门生意,那便……那便带来家里,让我瞧一瞧人,若不然……咳咳……不许你开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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