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

    “我也要练。”
    “不行。”
    “要练！”
    “不行，你乖一点，过来上药。”秦晋脸色不好看，语气却还是压着的，带着些诱哄的意思，“你练太晚了，骨头长硬了。”
    “呸，你是嫌我不抱你，不舒服了。”燕徊一语中的，“过了这一段日子不行么？色胚。”
    秦晋很气他弄得双手红红肿肿，还有浅浅的血痂子，那得多疼！可燕徊一说起亲热的事情，他就崩不住得服软，生不出气来，“我是个色胚，可我就好你这十颗滑滑嫩嫩的小春葱，徊徊最是疼我，千万纵容着么？”
    燕徊是怕他真的生气，方才那一脸吓人的表情，要杀人似的。
    “姑娘家手才嫩呢，不用雪花膏也嫩。”他一边手语一边皱眉，是真疼。
    “可姑娘家没有笔茧，我只好你这样儿的，滑滑嫩嫩，手指头偏偏还有一点小白茧。”
    “习了字的也有。”
    “不管，只要你这样儿的。”秦晋抱他在怀里，把他吻得五迷三道的，这才小心地上药。“这是写字的手，不能坏了。”
    燕徊上过药，才回了神，慢慢手语道，“写字有什么用？不过是堆在书房积灰，还要趁着日头一幅一幅地晒，给你添麻烦。”
    “怎么这样想呢？”秦晋顺口便道，“以后你成了名，一字千金，一画是万金，都是我宝贝。”
    “我怎么成名？”秦晋连字画都不让他卖，不去街头，也不去书坊，既怕他的字画卖出去，给秦愈看到了，一眼认出。也怕他的字画卖不出去，徒生懊恼。
    “这却容易，”秦晋又道，“等我们赚多银子，我捧你。”
    燕徊恼得要打他，拍到他手背上了，沾上许多药膏，只好停手。“你嫌我没用，我知道。”
    “何时嫌你没用？”秦晋竟难得正经起来，燕徊要是为这个便要去练武，那就真是没用了。“我喜欢你干干净净的，一看见你，那些个糟心事情，便烦不着我。”
    “况且，什么用不用的，‘有用’多俗，我只爱你有心。”秦晋笑道，“一想到有你在，便觉得日子一天天都是好的，只是过得太快些，过得不够。”
    “……当真？”
    看秦晋点头，燕徊面上泛红，也郑重起来，“那你要记得，我总是记挂着你。万事你都要小心，不可逞强，不可轻信。若是……若是把我惹急了，你……你就到阎王殿去找我，十万小鬼，看你能不能找到！”
    “好，我记住了，”秦晋点了点头，“只许你说这一回，再不能有第二回。”
    燕徊也点头，心里极快乐，也极安定。“再不说第二回。”
    “可是许了你说这一回，也是要罚的，”秦晋又轻浮起来，将他抱到床上，坏笑着，“徊徊脸皮这样薄，最是读书识礼，那便罚你白日……宣……”
    燕徊羞得脸热，却也给他笑得心口都要醉了，抬身主动含住他的唇，吞下最后一个字……
    练武这事情终于不了了之，燕徊最终还是只能做那个在树荫下吃点心的人。秦晋把倩娘那两个孩子，男孩儿八岁、女孩儿五岁的，叫了过来，陪同王子然一起练。到学堂休假了，王子焕同王子煜也不能逃过，有时候他自己也陪着一起。
    他说燕徊要作字画养家，习武艺保护家人这样的事情，只能交给他们做。
    几个小的毫不怀疑，尤其王子然，练得最认真。那日临敌时的害怕，竟全化做勇气了。
    秦晋看着他们这样，多少也是宽慰的，只是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守着他们演练，便把挖墙角这事情，提上日程。
    这日清早，秦晋陪几个小孩子练过木剑，便叫过孙进来，照例问他，昨儿送那几位客人回去，路上可还顺利，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他若有宴饮或是会客，夜色若深了，总要孙进去某个方向送人。孙进想着昨晚的事，仔仔细细地照实说了一回，便又去忙。
    黎七常在青楼，夜宿之时，黎泉通常是回黎府。因为曾经想要给人赎身的事情，后来人也没了，那地方他留下来总是不自在。这晚又是夜深人静，黎泉骑马回府，半道上却给人叫住，“泉小哥，哎，是黎泉小哥？”
    “那日我们商铺开业，你去吃酒，我见过的。”孙进举着一支松明，想着秦晋素日常念叨，“我家掌柜的说你是武曲星下凡，武艺了得，英雄盖世，实乃，乃……”忘了词儿。
    黎泉也记得这是秦晋府上，是仆是雇倒不清楚，但只要是他府上，黎泉不愿给好脸。
    “你挡路了。”
    “哦……”孙进是个老实人，听他这样说，语气又很不善，便把路让开。
    黎泉打马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那人悠哉游哉，往反方向走着，到底是有些在意，便折回来。
    孙进很占着长相的便宜，憨厚老实，一看就藏不住话，缺心眼儿。
    黎泉横转马身，拦在他身前，“你们掌柜的，还说什么？”
    “还……”孙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脑子笨，实在记不住。”
    黎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折回来，给他这一句噎得不轻，于是调个头，又往黎府去。只是心里不甘，有些在意。
    原说定了去绣城是他来领镖，明面上也是夸他好的；背地里却还是要黎七换人，说他没有经验，资历又浅，不如梁叔。
    黎泉对于领镖一事，心思其实放得淡，黎七一直没提，囫囵日子，一天混一天的，就过来了。但有个顺其自然的机会，已经定下来的，便还是有一些意动。
    在黎七身边久了，很多规矩他懂，不该要的不要。但送到手边儿的……已经送出来的，怎么就收回去了？
    老实人孙进是真老实，问什么答什么。第二日秦晋知道他见过黎泉了，便想，黎七他也可以见了。
    在铺子开业前，黎七约人，秦晋都推了。而今他便打算主动找日子约回去，直面黎七想要入伙的事情，恰恰好，黎七的帖子竟又到了。这回还是红袖楼，还是说红袖楼要赔罪。
    晚间红袖楼灯火通明，三楼雅座儿，座上人却不多。除了秦晋，只黎泉站在黎七身后，还有红妈妈领着绾绾同綄綄。
    “今日也没叫那些不相干的，”黎七在主座，瞧见秦晋来了，先让绾绾倒酒，“先前她们几个妇人玩笑，不想却失了分寸。看你也有些日子没来，把她们给慌得，连连请我邀你，要给你赔罪。”
    “也不是不来，惟是事忙，未曾得闲罢了。”黎七的面子，秦晋当然要给，轻描淡写地应了，那件事情看起来也就算完。
    芥蒂一解，一时相谈甚欢，几杯酒后，也该进入正题。黎七直言玉城中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错，生意亦是难做。他有心为秦晋出头，奈何名不正言不顺。
    秦晋把这话接了过去，“小弟也是此意，那日西山出事，险些丢了性命，小弟与家人终日惶惶不安，只恨匪人作乱。思来想去，朗朗乾坤，不能不伸张正义。故此，小弟想送七哥一份大礼。”
    黎七便起了兴致，“怎么说？”
    秦晋四下看看，自己斟酒一杯，兀自饮了。黎七会意，让其他人都走，只留下黎泉一个人在他身后。
    看这样子还挺信重，墙角怕是不好挖了。
    秦晋心里叹气，口中道，“小弟心里恨这些匪人恨得紧，旁的我也管不着，可往绣城这一路，往后是我要常走的，留着歹人在，终是心里不安。所以小弟想送七哥一礼，把这观音山的熊头帮，替兄长拿下。”
    黎七心中一动，却只含笑不语，不知秦晋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