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好
秦晋很晚才醒了酒,忍着头痛,去铺子里看过一遍,便有马车来接。是燕徊要与他往周府去一趟。
“昨日隐约听见说是不好,是老太太不好么?”秦晋坐在马车上,捧着一杯热茶慢慢饮下。
“不知详细,但你应该去看一看,便是不见老夫人,黎七的事情,也要说清楚。”
“黎七?”秦晋回想一阵儿,昨晚周兴平好像气得不轻。这事也让他烦闷,叹气道,“若是安远镖局入了伙,行商贩货,倒是方便许多,只黎七这人……厌得很。”
“黎泉跟了他多年,出生入死,口口声声说是兄弟,可也没见抬举,明明有个机会,他也要否了。”秦晋虽说得小声,自己摇头惋惜,倒很在意。
“黎七恩威并施,着实可厌,还有红袖楼那笔账呢。”燕徊坐到他身边,提了一句稍嫌拈酸的话,便不再往下,只是为他揉着额角。
“倒不一定是他,”秦晋是逮着机会便要打趣的,“万一只是人家看上我呢?毕竟你家彦哥哥这样俊俏,还苦守着清白……”
燕徊放下手,问他,“很苦?”
“黎七真是该死,太该死了。”秦晋把他细瘦的十指都搁到额头上,“快给揉揉,你揉舒服了,我想法子收拾他。”
燕徊果真就给他揉起来,一直到了周家门口,才停手。
此时周兴平正在烦闷,听说他来,忙将人请进书房。
到底老夫人病重,一向又不喜周兴平与秦晋往来,而今虽有退让,看着还是不喜。秦晋提出要去瞧瞧老夫人,看周兴平摇头,便不再坚持,只送上两枝红参。
他有收参的癖好,因为燕徊身子骨弱些,闲时他便往药房溜达,专问人有没有老参。燕徊毕竟年轻,大补之物其实用得少。听说老太太不好,离家时便封了两枝。
周家虽不缺这个,但看重这份心意。周兴平叫人收起来,屏退了其他人,有些歉意道,“我正要去找你,其实黎七什么性子,你不比我少知道。他要参伙,你是第一个不同意的,我竟没回过这弯儿,昨晚犯了糊涂。”
“周兄昨晚难道说了什么难听的,发了什么脾气?”秦晋转向燕徊,“你怎么不告诉我,让我笑话笑话。”
周兴平忙也看向燕徊,“你可行行好,这贼精,真让他知道,一辈子都要笑我。”
又叹气,“我那不是急么……”
秦晋与他说开误会,都只怪黎七手长。其实当日黎七探伤,已经表露出这个意思,后来约了秦晋两回,说是红袖楼赔罪,秦晋只推说伤未大好,家里不放他喝酒,便是怕他直接开口,婉拒不得。不想虽在铺子开业前躲过了黎七,人堂而皇之,竟在开业时自居为主位了。
“只要商路咱们自己走不了,便不能不拜托镖局。黎家与你家是多年合作的,黎七又是行会的首座,有恃无恐。”秦晋叹道,“难办。”
“那也不能让他如意,”周兴平道,“他那个人……太喜欢做主了。”
秦晋点了点头,“这事情却不好硬来,得使个巧着儿。”
“你有办法?”周兴平一听这意思,就知有眉目,“快说快说!”
“我哪儿有办法,还没想呢……”秦晋看看燕徊,把冲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很多事情倒不是他愿意就能做的,他怕燕徊生气。“对了,黎泉此人,我听说跟了黎七很多年,此人如何?”
周兴平很着急他那法子,但一听秦晋转了话头,也就只好忍住深究。他们一起组过太多局,秦晋怕他表弟这一点,周兴平尤为深知。“你问他做什么?”
燕徊也将秦晋的隐瞒看在眼中,却不便在周家发作。又听秦晋道,“黎七太过得意,看着来气,我总要让他不那么得意才好。说起来……周兄,你可曾挖过墙角?”
周兴平摇了摇头,“不曾。”
秦晋便是一笑,“那我挖一个你看。”
他那里眉飞色舞,自以为两个人唱和着,把要对付黎七的所谓“巧着”瞒了过去,其实燕徊都记在心里。但转念一想,他记在心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帮不上,也拦不住。也许拦得太狠了秦晋反倒不痛快,连这个人都留不住了。
起来这个念头,便有些收不住。燕徊把自己对于秦晋的益处细细地理了一遍,除了暖床,竟好像没有什么必要的非他不可的事情。
秦晋从周兴平那里回去,过了两天自在又不自在的日子,而后,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自在是因为燕徊不盯他,不多问;不自在也是因为,燕徊不盯他,不多问。而且燕徊不与他一道用饭,夜里头也不爱点灯,由着他弄,也不如以前情热,不愿抱他。
意识到这一点,秦晋可慌了神。这日他在家中到处找燕徊,前院没有,书房没有,卧房没有,就连燕徊最爱的荷塘边儿,能看到尖尖荷角的地方,也没有。
他一直找到后院中一个开敞的空地,那里有他摆的几个木头架子,闲时自己演练。若是看王家两兄弟不顺眼,也把人拎过来,以习武之名,行教训之实。
此时,燕徊带着王子然,正有模有样地练武。
原先秦府中倒是有武师的,秦晋学了一点功夫防身,虽没能练出个以一敌百的身手,应付一两个毛贼倒还有余。燕徊不喜练武,又因身子不好,秦父也不想逼他。偶尔秦晋同秦愈习练,燕徊也只是躲在树荫下,拿着葡萄点心,悠游地等着,等他们散了武课。
到蜀中后,秦晋演习动作,燕徊也是看着,自己不愿动手。但正因为看过,动作要领他都记得。以前说什么都不肯练,今日这时候,却是自己主动练起来,还抓着小小的王子然一块儿。
想来,还是那回杀手的事情,把他刺激得不轻。
秦晋上前将他一双手捧过来,只见红红肿肿,惨不忍睹。难怪夜里头不抱他,这还怎么抱呢?秦晋好生心疼,“这是习字作画的手,怎么用来打架?”
这可是抱他的手。
燕徊把手抽回来,“能习字作画,也要打架。”
奈何手上疼痛,新伤叠着旧伤,几个简单的手语动作,就让他皱了眉。
“你打什么架呢?不学好。”秦晋又去看王子然,这才过了五岁生辰,又是女孩儿,白生生一双小手,比燕徊还惨。可她眼神坚定,手上极疼痛,竟然没哭。
秦晋捧着她的手轻轻呼了一口,“疼吗?”
王子然点头,却道,“疼也要练。”语气也极为坚定而郑重。
“为什么?”
“打人。”说话时那眼神可凶。
“哦,”秦晋捏了捏她头上的小髻,“有志气,那你好好练。”
语毕,拉着燕徊去上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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