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剑海的书生

    巫神山，是个朝圣之地，集天下之香火于一山。
    祭拜巫神，可以带来好运，这是从巫神出现以来就在民间流传的传说。
    在凡尘界，巫神是一个被神化极致的人物。传说在战争年代，那时候兵荒马乱，遍地横尸。俗话说，朝廷打仗，百姓遭殃。因为粮食都供给给了军队，弄得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最残酷的是，粮食供给不足，军队直接雁过拔毛，方圆数百里不见草根一条。更有甚者生食人肉，茹毛饮血。
    好似是老天爷惊怒，天上再也没有下过雨，从此凡尘界变成人间炼狱！
    仗打了十年，吃空了国库，耗尽了粮食，到了后边百姓们有的饿死，有的被敌国士兵当成了口粮，有些逃难藏身的落魄国君被饥饿逼得忍不住跳出来投降，却被红了眼的士兵当场把命收割，事后不屑地说：“堂堂一个国君，一身皮包骨头，当真是难吃！”
    之后，领导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仗不能打了，打下去无论结果谁赢了，都会陷入一种毁灭之境。
    但是...
    停不下来了...
    这一仗打下去，使整整两代人大部分都在炼狱的生活中变得性格狰狞，残酷好斗，吃惯了人肉，喝惯了人血。在他们眼里，打仗不是为了争出结果，就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
    完了，都完了...
    统治者们从白骨王座上站起，然后下跪，忏悔。
    利益，统治者们喜欢利益，越多越好，无论是金钱亦或是珠宝，来者不拒，中饱私囊。老天爷给了他们了，没错，不计其数的国家毁灭，那些财宝的堆积已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看啊，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利益，都给你们了...
    然后，再剥夺你们的粮食...
    等失去了粮食，那，你们眼里的利益还是利益吗？
    还不如粪土！
    “救救我们吧...”统治者们颤抖着。
    看着一个个勇将悍将，全部化身成了恶魔，他们怕了。
    统治者们的底线崩了，心里的伦理那条线，断了。
    所以他们说出了那句话...
    “把钱拿走！把金子拿走！”
    “把粮食还给我们！”
    “把人性，还给他们吧...”
    听说统治者们说出了这句话就断气了。
    再后来，突然天降异象，万里乌云密布，当人们以为末日降临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小雨。
    那一场雨，清澈，神圣。把血洗的大地冲干，将人们血红的眼睛洗涤。
    雨里，乌云打开一丝缝隙，那是天路开了。耀眼的光线中，那个人走了出来，说了一句话，声音很小，但每个人，都听到了。
    传说里，他悲悯又欢喜地哀叹道：“结束了，大家都活下来了...”
    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所有人伏跪在地上，亲吻泥土。
    众生香火汇聚，成了朝圣一般。
    “巫神。”他默默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号，静静地默哀。
    那一天，成了每年的巫神祭。
    ......
    山间的小亭子里，两个人端坐在里边，喝茶赏月。
    或许吧，但是今天没有月亮。
    华贵衣服的人端起茶品了一口，随后闭目养神。
    浑然没有察觉到四周遍布的鬼魂。
    那对面粗犷的汉子身旁俯卧着一只狐鬼，吐息间发出低吟，有黑雾掩埋了它的身躯，这只狐鬼赫然已经化形，只是脸上仍是狰狞的狐狸脸。
    狐狸化形为人，狐鬼化形有缺。
    其脸部无法化作人面，便是狐鬼的特殊。
    除此之外，还有墓鬼与魍魉在山边游荡追赶。
    其余鬼魂，又以厉鬼居多，多为残魂所化。
    穿华贵衣服的人便是巫神了，至于对于在巫神山游荡的厉鬼视若无睹的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香火之地，最是克制鬼魂，却也是豢养鬼魂的宝地。当然，能够豢养遍山的厉鬼，除了风水宝地，还因为面前这个粗犷大汉。
    而现在，粗犷大汉面色变了变。
    “老小子，有人出手把我与鬼的联系切断了。”
    巫神眼皮抖动，后又沉思一会儿，接着说道：“那位王爷出手了，这一趟去白虹城寻那武道神的剑，却碰到了死对头。”
    大汉道：“他？他要你的儿子做什么？”
    “我从得到了天下百姓的香火之后，就四处诋毁他，用百姓的情感来打压他，试图掐断他的苗头，但...”
    “却树立了一个大敌。”
    “他拿了巫神山的神主，又捉拿了用厉鬼祸害苍生的巫女，只要稍加运作，就很容易传出我巫神山悄悄散播灾难，事后再以圣人模样拯救苍生的奸邪流言。”
    “切。”大汉不屑说道：“这不是事实吗。”
    “怎么，后悔了？”
    巫神又陷入沉思。
    确实，如果当时没有惹下这位王爷，以风黎的为人处世，不会插手巫神山的香火之事。但是当你和他结下梁子，才更加清楚知道这位的性格。
    他真的是，无法无天！
    巫神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道：“我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他和生灵殿撕破了脸面时，就意味着他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大汉倒是没有反驳，生灵殿和凡尘界的事已经酝酿了很久了，生灵殿想要吞并凡尘界这个地方，就不能容忍和他们不是一队的存在，何况是风黎这样的一尊封神者。
    相比于这件事，巫神山的香火就算不得什么了，黎民百姓更是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还不是决裂的时候。”大汉嘴里咬着一个草根，提醒道。
    巫神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支洁白的羽毛。
    大汉见到这支羽毛，脸色巨变，大骂道：“妈的，你疯了，让他知道你有这个东西，不用隔夜，下一刻，他就会直接过来把你我轰杀的毛都不剩。”
    “我们两个是挺强，肉身也炼到了极致，但是根本不是他的一合...”
    巫神瞥了眼大汉，大汉眼睛一眯，收敛起来。
    “我没那么傻，别说我们，除非生灵殿的人到齐了，不然任谁过来都会被他收拾了。”
    “那你的意思是？”
    巫神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办法可以掣肘风黎王爷。”
    “这个东西是最后手段，用出了它，有两个后果，第一个，我们被灭，生灵殿计划失败；第二个，我们祸水东引，让风黎把精力集中到生灵殿上...”
    “然而，这意味着，背叛。”
    “我们，需要时间。”大汉说道。
    “没错。”巫神沉吟一会儿，道：“或许，我们应该思考一下，为什么要为生灵殿做事呢...”
    ......
    目前的茶馆。
    神主还在仔细思考。
    “考虑得如何？”对面王乐天问。
    “我，要如何确保自己的安危。”神主指了指自己，道。
    “相信我。”
    神主狠狠说道：“有时候，生命比信任更重要！”
    王乐天笑呵呵地说：“我的帮助还不足以让你觉得和生命等价吗？”
    “但是，我看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利益！”
    “呵，赌徒在下注之前永远也不会看到自己能得到什么。”
    “你是说让我自己赌一把？”神主瞪着眼，道：“我们之间不是交易关系吗？”
    王乐天耸了耸肩：“在我眼里是这样没错，但是你不信的话就当是赌好了。”
    “这不公平。”神主把扇子用力拍到另一只手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没什么不公平的，你不做没人逼你。”
    如果不做，不仅无法得到闯天路的保证，更不能保证自己的小命。
    神主已经把王乐天放在和自己同一个水平线上来交谈了，光是众生界这个词就能让人蠢蠢欲动。
    “呼。”神主松开紧握着扇子的手，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从巫神那里得到什么？”
    王乐天神秘一笑：“保密。”
    “那么，交易成立。”
    “我的巫女你想怎么处理？”
    “啊？”
    “啊什么，我问你那个巫女你...”
    “嘘。”王乐天伸出手指，示意神主噤声。
    随后小声说道：“听，书生的女孩在哭...”
    ......
    却古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啊。”
    林心水忽然痴呆了，他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
    双手惊慌失措的胡乱挥舞着，一会儿接近巫女的脸，一会儿又远离。
    像一个小孩碰到陌生的玩具，想要接触，但又不敢。
    “啊，啊。”
    “嗒。”
    一滴泪水掉在了地上。
    巫女的脸上，无神的眼睛，却留下来一行清泪。
    “啊。”
    那一刻，林心水直接扑倒了巫女。
    “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他惊慌地抱住巫女。
    手掌紧紧抱起巫女的头。
    “别哭，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林心水放下巫女，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胸口上插着的血槽，鲜血还在缓缓的流出。
    “啊啊啊，这，这是哪个混蛋干的，你告诉我，这是哪个混蛋做的，我去杀了他全家！”
    他好像真的痴呆了，他看到那条血槽就好像看到自己的玩具被别人破坏了一样，愤怒的大叫。
    林心水把手伸向血槽。
    周围的白雾猛然凝结，温度直线下降，寒气在巫女胸口化成了虎头，恶狠狠地冲林心水大吼了一声。
    然而林心水好似没有看到一样，手掌按向虎头。
    “滚！滚！滚！全都杀了！”
    他嘴里快速地重复这几句话。
    林心水的手上忽然浮现了一根根白色的丝线，从手上再到身上，疯狂蔓延。
    然后，这个书生的背后有着一片剑海若隐若现。
    肃杀之气乍现，一道道冷光拂面的狰狞铁剑发出低鸣。
    “咔嚓。”
    白色的丝线接触到血槽时，那道血槽凭空碎裂。
    那只寒气化成的虎头眼里流露出恐惧，同时正在凝结的身躯寸寸崩裂。
    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哀嚎，虎头灰飞烟灭。
    接着白线渗透至白雾里，白雾开始变成了暗黑色。
    “滴答滴答...”
    白雾里传来诡异地嘶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然后，白雾里边，一滴滴黑色粘稠的水好像血液一般滴出。
    “哈哈，死吧！”
    巫女的胸口已经没有了血槽，林心水小心地扯下自己身上一块破麻，按在伤口上。
    “你看，你看，他们，他们都死了，别哭了，你...”
    林心水愣了一下，看见巫女的眼里有一个小人在怒吼着。
    顿时林心水更加愤怒地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滚出来，滚出来！”
    他把一道白线伸入巫女的眼睛中，把那个小人戳穿，拽了出来。
    “你敢对我出手？”那个小人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出来的一刻，他顿现慌乱地说道。
    林心水身子颤了下。
    小人流露出惊喜之色，以为自己唬住了他。
    但是，林心水却怒目圆瞪，手掌里爆出几十条白线，一刹那将小人绞碎。
    口中重复着。
    “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