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深剖局势
第772章深剖局势
权力与利益,是绝大多数人无法拒绝的一剂毒药。
章悍也不能免俗。
人到了他这个位置上,不是什麽阿猫阿狗的钱都敢收的,容易出事。
但赵孝骞送的钱是例外,章惊收得毫无压力。
那时王师刚攻下河间府,燕云十六州还未收复,官家和朝廷也没对赵孝骞产生猜忌,赵孝骞的地位又与章相等,这钱自然能收下。
这笔钱的数目不小,比章惊当官这麽多年的俸禄总和还高了几十倍,而且当时政事堂和枢密院几位大佬都有份,章惊自然便笑纳了。
所以今日赵孝骞只拎了一盒糕点登门,章也不觉得失礼,真金白银早已给过了。
浅啜了一口茶水,赵孝骞皱眉:「这是我家卖的茶?」
章惊点头:「京师只有你家这一号,只能在你家买。」
「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章相公买我家的茶,为何买最便宜的那种?这玩意儿在我家的茶社里,顶多算是边角料章的脸色顿时有些黑了。
赵孝骞一惊,小心翼翼地道:「我该不会牵扯出了什麽贪腐巨案吧?贵府负责采购的管事章惊冷哼道:「是老夫让买的,就喜欢最便宜的边角料,懂啥!」
赵孝骞还能说什麽?只好竖起大拇指赞曰:「雅,雅不可耐!」
茶叶的话题不宜多聊,赵孝骞也不知章说的是真是假,或许只是嘴硬,等他走了马上就要在家里开展轰轰烈烈的反腐行动。
于是赵孝骞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转头四顾章府的环境,喷喷两声道:「章相公的俸禄不少了吧,再加上每年各地故吏门生或多或少的孝敬,还有我上次送的.」
「喷!明明已是大财主了,府里咋跟遭了灾似的,简陋得有些过分了。」
章惊瞪圆了眼晴:「你,你你!你不要乱说话,什麽大财主,老夫一生清贫,却甘之如怡,从未发过什麽财,更没有收过任何孝敬贿赂。」
赵孝骞挤了挤眼:「懂,我懂!清廉!」
「将来章相公致仕告老之后,说不定陡然就富了。」
章惊叹了口气,严重怀疑这货今日登门不是来探望的,而是来砸场子的,他想把自己送进去,
或是送走。
章不想聊了,跟这货聊天实在称不上愉快,有点闹心。
「子安啊,老夫公务繁忙,你看」章惊委婉地逐客。
赵孝骞完全没懂章相公的委婉,反而道:「章相公莫闹了,你在休养了好几日,哪来的公务?」
章惊又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来干啥?」
赵孝骞收回打量章府前堂摆设的目光,道:「当然是来探望章相公,顺便说说您遇刺一案的进展。」
章惊眉头一挑:「哦?有进展了?」
「不,可以说完全没进展,这案子变成悬案了,章相公这辈子都别想找出凶手。」
章惊:
:「.........
把老夫当日本人整?
眼见章面色变红,即将发的前兆,赵孝骞急忙补充道:「有进展,但查不下去,章相公莫误会。」
章惊皱眉:「何谓查不下去?」
「我奉官家旨意,提审端王和简王两位,之后皇城司拿下了五名朝臣,他们不安分,竞敢私下串联投靠亲王,官家下旨把他们全斩了。」
赵孝骞娓娓道来,说的内容却跟章惊遇刺一案看似毫无关系,不过章惊却听懂了,神色顿时有些复杂。
当朝宰相的智商是毋庸怀疑的,人老成精,更何况还当上了宰相,实可谓老人里的战斗机。
赵孝骞透露的信息看似跟他遇刺没有任何关系,可章却知道他已解释清楚了。
他的遇刺,是端王和简王暗中斗法的结果,可能是端王为了清除异己,也可能是简王为了栽赃嫁祸,总之,章死不死并不重要,他们甚至巴不得章死。
章惊死了,对端王来说是清除了异己,对简王来说,是成功把这盆脏水泼到端王身上,章的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无论这件事是谁指使,章惊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一枚弃子,炮灰角色。
至于被斩首的五名朝臣,自然是官家的授意。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官家不能对两位亲王动手,只能让赵孝骞提审过堂,敲打警告一下他们。
五名朝臣则就是杀鸡猴的那五只倒霉的鸡,杀给两位亲王看的,也是对朝臣的严厉警告。
由章遇刺牵出的案子,至此便告一段落,再往深查已经不可能了,就算章和赵孝骞想查,
官家也不会允许。
这等特殊紧要的关头,官家更需要朝局和天下的稳定,哪怕他时日无多,作为大宋的皇帝,他也必须将皇权平稳过渡,这是皇帝的责任,
章的脸色时红时青,变幻莫测,神情有些悲愤,有些失望。
人为刀姐,我为鱼肉。
这种事章惊以前也干过,不过以前的他是刀组,没想到今日自己居然成了别人眼里的鱼肉。
堂堂宰相,一人之下的地位,在你死我活的皇权争夺中,也免不了弃子炮灰的命运。
刺杀他这个宰相,不过是别人顺手而为的事,更令他感到羞辱的是,人家刺杀他,根本不在乎他死不死,而只是想把事情闹大,把他当成了砸向敌人的工具。
更令人心寒的是,这麽大的事,查到两位亲王时,官家却戛然而止,不必追究了。
他是宰相啊,宰相差点死在刺客的刀下,结果你为了朝局稳定,竟不追究了,那我差点挨的刀算什麽?算我倒霉?
「世情如水,人心凉薄,老夫本该看透的」章惊悲凉地摇头叹息。
赵孝骞作为这桩刺杀案的始作俑者,幕后的黑手,此时却一脸同情地看着章,假悍地安慰道:「幸好章相公吉人天相,毫发未伤,也算有惊无险,此事过去便罢了,咱们向前看。」
章悍自然不可能猜到是赵孝骞下的黑手,见他安慰自己,章悍心中多少有些感动。
不得不说,赵孝骞隐藏得太深了,打死章都猜不到,这事儿竟是他下的手。
章与赵孝骞之间虽然说不上无仇无怨,但以前的那点事如今看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矛盾,赵孝骞怎麽都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刺杀他,那不神经病麽。
如今赵孝骞卸了兵权,升为枢密院的二把手,与章的政事堂基本没有冲突,更说不上政见不合。
完全没有矛盾交集的两个人,章怎麽可能想到真正的凶手竟然是赵孝骞。
「罢了,老夫就当这事儿没发生,罢了罢了!」章惊苦笑摇头。
赵孝骞笑道:「章相公能看得开,自然是宰相胸襟,令人佩服。」
顿了顿,赵孝骞突然道:「官家的身体越来越章相公不赞同端王赵估即位,此事满城皆知,但如果朝中大部分人觉得应该遵循祖制,坚持让端王即位——.」
话没说完,章悍脸色一变。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我知章相公不在乎个人荣辱富贵,但我只觉得可惜,章相公这几年推行新政,付出了多少心血辛劳,若是端王即位,必然人亡政息。」
「因为章相公曾经反对端王即位,端王恐怕连带着连新政和新党官员都恨上了,那时说不定再来个废新复旧,重现元佑年间的往事,不知章相公那时如何自处—」
章惊的脸色愈发苍白,身躯止不住地轻颤,
章惊的脾气火爆直爽,心眼和气度也不算大,可必须要承认的是,章的骨子里其实多少带了几分理想主义者的基因。
他在乎个人的荣辱富贵,更在乎他毕生推行的事业,那就是继承王安石的遗志,将新政进行到底,为大宋谋强,为百姓谋福。
新政的利弊好坏且不说,但他的初衷是没错的,他付出的心血也是实实在在的。
赵孝骞的这番话,其实这些日子章怀自己也悄悄琢磨过,后果实在太可怕,章怀自己都不敢多想。
现在赵孝骞一语道破,章终究无法掩藏情绪了。
他害怕真有那麽一天,端王若是即位,恐怕很有可能把新政全废了,为了平衡朝局,打压新党独大,尤其是打压章惊这个曾经反对他即位的新党宰相,端王极有可能转而扶持旧党,废除新政。
毕生的理想和努力,在新君的一念之间灰飞烟灭,章惊怎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更可怕的是,章惊任宰相这几年,对旧党痛下杀手,不知得罪了多少旧党官员,他若一朝失势,将要面临不知多麽恐怖疯狂的报复,那时他和全家老小都难以保命。
章惊越想越觉得可怕,但在赵孝寒面前,他只能努力保持镇定淡然,一副世外高人,超脱俗世的样子。
抒须斜警了赵孝骞一眼,章惊缓缓道:「听子安的意思,你似乎也不赞同端王即位?」
赵孝骞呵呵一笑:「我的意见不重要,章相公知道的,我不过是随波逐流之辈,而且这事儿太犯忌,太要命,我也不敢掺和。官家说如何便如何,他说是谁便是谁,我举双手赞同。」
没得到期待的答案,章惊暗暗咬牙,骂了一声滑头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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