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殡

    辰时未到，莫凡抱着灵剑站在冷家胡同，身边站着十几个身穿红色天道盟服饰的修士。
    莫凡抬头看去，高大的牌坊上挂着白色丧布，还有两行白底黑字的巨大挽联。
    书写着：鹤驾已随云影杳，鹃声犹带月光寒。
    牌坊后是一座高楼，楼上也是披白挂素，写满了追思之语。
    楼台上有一座巨大牌匾，写着“冷府”二字。
    莫凡在冷风中跺着脚，心想果然是无巧不成书，这里竟然是冷绝鸣的家门口。
    算算日子，今天是冷绝鸣的头七，看来冷绝鸣要出殡了，天道盟派出巡防队，应该是为了维护秩序，以防有人在葬礼上闹事。
    莫凡抬眼向冷府敞开的黑漆大门看去，只能看到一座气势宏伟的影壁，上面雕琢着一些史书上记载的上古飞禽走兽，隐约有些微弱的哭声从府内传出。
    想当日在东陵草园中，这冷绝鸣为了表妹冷珠玉，一怒之下同薛河比拼修为，却被浮四卒合四人暗算，身死道消。
    冷绝鸣这人长相按说也不赖，又是那种装逼冷酷类型的，应该有很多女修喜欢才对，为啥他表妹会看上薛河呢？莫凡是真的想不通。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送葬的队伍也在集结，这些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哪个又娶了哪个的哪个，总之说不清楚，反正都是亲戚就对了，门外车水马龙排到一里地外。
    府内的号哭声渐大，八名赤裸上身，穿着黑色长裤的大汉抬着一口漆黑棺材从正门走了出来，棺材后边跟着一众哭哭啼啼的家眷。
    莫凡在人群中寻找，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手捧灵位的年轻女子，她面色苍白，眉头深锁却有几分怨怒。
    此女莫凡并不认识，看来是冷绝鸣的亲人，女子身旁站着冷珠玉，她带着雪白的簪花，几天未见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莫凡不禁有些动容。
    眼看吉时已到，送葬队伍敲敲打打，吹着唢呐就出发了，按照路线，他们要穿过东十巷去往东门，然后在到山中的冷家墓园安葬，莫凡这队人马要全程陪同护送。
    其实根本用不到莫凡，冷家那么多高阶修士，随便出来一个就够了，天道盟此举只是为了拉拢同冷家的关系。
    东十巷有十几条小型商业街，路上自然热闹非凡，这冷家出殡，早就沿途站满了岗哨，以防有人趁机捣乱。
    送葬队伍行进并不快，午时才抵达东十巷，此时看热闹的早已人山人海，莫凡也赶紧抽出灵剑，驱赶那些靠的太近看热闹的家伙。
    这一路走来，莫凡发现冷家对冷珠玉态度极为恶劣。
    看来这冷家或多或少知道东陵草园内发生过何事，莫凡倒是好奇冷珠玉是如何同冷家解释发生的一切的。
    突然！正在行进的队伍突然一顿，前方似有人哭闹。
    有人闹事？莫凡和十几名巡防队的修士一惊，发现有几名披麻戴孝的年轻男子正在快速向队伍中间的棺材出跑来。
    众人抽出灵剑，背对棺材围住一个圆圈，莫凡心想，何人敢在如此繁花热闹的街巷截住冷家棺材，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啊！冷兄，冷兄！你死的好惨！”男子哭声甚为凄惨，还没到棺材前，就噗通跪在地面。
    莫凡脸色一变，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浮四卒合的老大汪浮，当日害死冷绝鸣的真凶。
    只见汪浮呼天抢地，如丧老母一般趴在棺材前方痛哭，本来警戒的众人被他这一哭也是愣住了。
    这冷家本就悲戚，听闻有人痛哭自己亲人，也是呜咽不止，虽然队伍未停，但是行进的速度瞬间变慢太多。
    莫凡眉头拧成一团，这四个又来惹事了！
    “冷兄，是我们害了你啊！我们是罪人啊！”汪浮又是大哭一声，哭声中满是懊恼和痛苦，就像是自己亲自杀了冷绝鸣一般，其他三人也是附和大哭。
    冷家人听闻这哭声一下子脸色大变，死死地盯着来哭丧的四人，冷珠玉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要不是这四人，表哥绝对不会死。
    “都怪我啊，我当时有眼无珠，竟然相信了薛河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能识破他的龌蹉伎俩，竟然对你痛下杀手，我们错了啊，我们不敢恳求冷兄在天之灵的原谅，这就自刎于灵前谢罪。”这汪浮二话不说突然拔剑，向自己脖子抹去，其他三人也是同样动作。
    莫凡大惊失色，难道这四人一夜间洗心革面，要自尽吗？如此倒是为世间去了四个祸害。
    突然队伍后方灵压暴起，四人按在脖子上剑竟然无法割下去一分，莫凡知道这是队伍中冷家的老人出手了，只见那名老者抬手一抓，也未见更多动作，四把长剑应声而飞，落在老者手中，老者随后一捏，四柄长剑被捏成铁球落在地面。
    老者双目阴沉，道：“先把话说清，再谢罪也不迟！”
    莫凡捂住额头，坏了，这四人又要来作妖，那个死老头你就不能不出手阻止吗？大把年纪了身手这么敏捷干啥？眼看四个祸害又安然无恙，莫凡不由一阵头疼，果然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汪浮泣不成声，却异常清晰地开口了。
    “一切要从独孤鹤长老的讲课开始！”
    “在课堂上，有一名才华横溢的学子薛河，他为人正直，深得女修们的仰慕，你情我愿本是好事，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千不该，万不该，薛河偏偏看上了与冷公子早有婚约的表妹——冷珠玉！”
    四人目光同时向冷珠玉看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向冷珠玉看去，冷珠玉浑身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目睹冷珠玉的异常，老者的眉头皱了起来。
    “接着讲！”老者放出威压看着四人。
    “后来，每到中午课堂结束，甚或是晚上复习时间，薛河都会和冷珠玉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四人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哗然，所有人脸上带着戏谑看向冷珠玉。
    “没！我没有！我同薛公子是清白的，你们不要诬陷我！”冷珠玉大喊起来。
    “住嘴！”老者打出一道灵气，冷珠玉呆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满脸都是泪水。
    捧着灵牌的年轻女子，双目满是仇恨愤怒，道：“你刚才叫杀我哥的人什么？薛公子？贱人知不知羞耻！”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冷珠玉脸上，留下一个乌黑的掌印。
    “绝凝你先等下，你四人接着说！”老者挥手示意年轻女子停手，莫凡暗道原来这打人女子是冷绝鸣的妹妹，叫冷绝凝。
    “后来冷姑娘和薛公子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偷偷在东陵草园的瀑布下幽会。”汪浮此话一出，周围又是一片哗然，众人看向冷珠玉的目光更精彩了。
    “冷公子发现了二人，他怒不可遏，要同薛公子一决高下，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我四人碰巧路过，因为我们仰慕薛公子，因此恳请冷公子住手。但是当时冷公子在气头上，非但不住手，还向我们四人杀来。”汪浮满脸的悔意。
    “所以你们就杀了鸣儿？”老者双目闪动着杀意，只要这人说是，他便不再犹豫，一掌拍死这四人。
    “不不不！”汪浮抬起头，慌忙摆手。
    老者闻言气势一顿，道：“接着说，一口气说完！”
    汪浮慌忙道：“我们四人同薛公子和冷公子本无仇怨，也素来仰慕他二人，此时劝架不成反而引火烧身，我们四人自知不是冷公子的对手，只能败退，冷公子见我四人修为低微，渐渐没了杀心，此时薛河却以我四人深陷险境为由，杀了过来，冷公子一时不察，被卑鄙小人薛河害死，我四人不敢久留，怕薛河杀人灭口，也是赶忙逃走！以冷公子的实力，就算我们四人同时上，怎能有胜算，我们四人当时被薛河所骗，拖累了冷公子，才导致他死于歹人之手，我们是天大的罪人啊！”
    汪浮四人说完这一段，伏地痛哭，再次泣不成声。
    老者目光越来越阴沉，他挥手解了冷珠玉的禁制，道：“他四人所说，是否实情？”
    冷珠玉身形摇晃，匍匐在地，道：“老祖宗，当日我并未与薛公子，不，是薛河，并未与他幽会，只是在瀑布偶遇，当时表哥因恼怒薛公子，才对其出手。”
    老者眉头一挑，道：“因何恼怒？”
    冷珠玉脸色一白，后边的话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老者双眼微眯，道：“说！”
    冷珠玉还未开口，辛四先说了：“我知道因何恼怒，因为当日薛公子说了一番话。”
    老者冷声道：“何话？”
    辛四模仿当时薛河对冷珠玉表白那段的语气，道：“冷姑娘，三千大道，飞升长生，这些薛某不在乎，薛某只想与你游历天下，看尽这世间数不尽繁华。”
    人群听了这话顿时一静，目光都落在冷珠玉身上。
    老者看着冷珠玉道：“此话是否属实。”
    冷珠玉虽想为自己辩解，却无法反驳，她木然地点了点头。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
    “哇，如此肉麻的情话只怕只有情深意合之人才能说出口吧！”
    “对啊，这薛河果然和冷珠玉有奸情！”
    “表哥撞到了二人的奸情，一怒之下要手刃情夫，结果不敌却被情夫杀死，可悲可叹……”这人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一大段，看样子估计是哪里的学究。
    只见老者转头看了学究一眼，那人便口鼻流血翻到过去，周围人惊呼。
    “老学究都被这种事情羞死啦！”顿时起哄的人又多了。
    冷珠玉羞愧难当，更是百口莫辩，她一个弱女子，又有何能耐对抗这险恶的世道，险恶的人心。
    老者思虑了片刻，道：“你四人虽有大错，但愿意将实情公之于众，又愿意为鸣儿谢罪自刎，被薛河所骗罪不在你们，你们也是忠义可靠之人，起来吧！”老者挥动衣袖，无形的灵力托起了四人，四人连连谢恩。
    老者又看向冷珠玉道：“你可还有辩解之语？”
    冷珠玉转头看着那些围观自己的丑恶嘴脸，她突然有些讨厌这个世界，或许死了就会清静了吧，瀑布一别她早已心碎如沙，自己还是死了吧，她神色平淡摇了摇头。
    围观众人又是发来一阵猥琐恶劣的议论，不过这一切对于冷珠玉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她脑海中只有那个温和俊美的面容，死了之后，他会想念自己吗？
    老者长长叹息一声，道：“事情既已明了，那冷珠玉便为鸣儿殉葬吧！”
    此话一出，顿时人群沸腾起来，甚至有些人在欢呼雀跃。
    “冷家干得好！这种贱女人不该轻饶她！”
    “殉葬都是便宜她了，应该浸猪笼！”
    “冷家还是太仁慈了！”
    ……
    欢呼声一波接一波，莫凡的心却在一直往下沉！
    莫凡同情地看了眼冷珠玉，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她，即便莫凡看见一切，但是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呢？说不定会把自己当成姘头一并处理，莫凡终于想清楚这四人为何出现，他们暗算冷绝鸣的事情，薛河说了没人信，只有冷珠玉才有能说出实情，所以冷珠玉必死，其实冷珠玉只要撒撒谎，这些人自然拿她没办法，可惜她太诚实了。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世间，旁观者是非不分，纵容恶魔变本加厉！
    世道险恶，人心更恶，我莫凡定要改变这险恶的世道！
    莫凡心有团火在熊熊燃烧。
    若有一日，我道大成，当诛尽邪祟，再造一个清明世间！
    送葬队伍之后一路顺利，夜间时分来到了冷家墓地。
    这里有上百座陵墓，还有森严的守护结界。
    队伍穿过结界，来到一处敞开的墓穴，这墓穴甚大，大约有五十多平，其中家具用品齐全，看来是留给逝者转世后用的，至于用得着用不着那就难说了，谁知道下辈子还会不会投胎做人。
    八名大汉抬着棺材放在墓室中央，转身走了出来。
    冷绝凝冰冷地看着冷珠玉，将怀里的一只香囊拿出来丢在她脸上道：“贱女人，枉我还把你当成嫂嫂，还一直待你那么好，你真是条毒蛇！”
    冷绝凝一口啐在冷珠玉脸上，冷珠玉也不躲开，任由唾液顺着面颊留下，她对着坟墓外的众人缓缓行了一礼，转身走进墓室，坐在凳子上。
    这结局对于自己来说，其实相当幸福，冷珠玉心中想着。
    墓穴的大门轰隆关闭，最后的一丝月光，也消失在冷珠玉的面前，她自从小时候被指腹为婚，她从未幻想过改变人生，她的人生就是嫁给那个毫无感情的表哥，为了家族的血脉的延续，牺牲自己的一切。
    她突然想起了她生命中的那道光芒，十几年来她生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家族中，直到那个人出现，薛河，他才华横溢，如同耀眼的太阳，驱散了自己身边的阴霾，自己如果当时相信他便好了……希望他不要怨自己。
    ……
    不是寿终正寝之人需要守灵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安息，陵园的结界并未关闭，明日便有冷家族人来此守灵，无人敢去偷了冷绝鸣的尸体。
    留守下来的除了冷家的护卫，还有巡防队的十几人，莫凡看了看陵墓的大门，这是从外边锁死的，要从里边打开万不可能。
    莫凡倒是想救冷珠玉，奈何身边站着十几个修为比自己还高的同僚，他也无法下手。
    夜黑风高，阴风阵阵，陵园前有一条大河，万申城内的两条河流汇入这条大河之中。
    浪花滚滚，发出哗哗的剧烈水声，莫凡突然感觉到一丝丝凉意，河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谁！站住！”突然巡防队修士一声大喊，向一个方向追去，莫凡也正要追，突然想到此时是营救冷珠玉的最佳时机。
    莫凡快速冲进陵园，却发现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站在冷绝鸣的墓室大门之前。
    莫凡偷偷靠近，听见人影嘴里在窃窃私语，虽然不甚清楚，但是莫凡还是听到了。
    “冷姑娘，我辛四对你仰慕已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莫凡一愣，这辛四在干什么？他说的话难道他害死冷绝鸣竟然是因为冷珠玉？
    辛四一边转动厚重的门锁，一边嘴里说着：“我这就把你救出来，带着你远走高飞！”
    卧槽，这辛四在说什么！莫凡忍不住想吐槽。
    眼看大门打开，莫凡透过缝隙，看到冷珠玉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这辛四鬼鬼祟祟进去，抬手打出一道灵力，冷珠玉嘤咛一声翻到在地上。
    辛四抱起冷珠玉，发出一阵阵猥琐的笑声，道：“好好，冷姑娘，我这就带你走！”
    这辛四是炼气四阶，莫凡才炼气三阶自然斗不过他，可是就让他这样把人带走也断然不行。
    “布置个陷阱吧！”莫凡飞身跳到树上，牵动手中的灵丝，片刻间在门口布置了一道网，手中捏着一摞一品落雷符，等会辛四冲出来必然撞在网上，然后莫凡就使劲丢符，虽然不能杀了他，电倒他应该是没有问题。
    莫凡手中扣着两叠落雷符，静静等待，谁知道过去快半炷香，这辛四任然没出来，怎么回事？难道这家伙胆肥到要在冷绝鸣坟墓里同冷珠玉那个吗？
    莫凡的脸色怪异起来，看来只能提前动手了，莫凡从树上跃下，轻轻跑到墓室门口，靠在门上，慢慢向墓室内看去。
    下来的一幕，差点把莫凡魂都吓飞了！
    脸无血色的冷绝鸣竟然一只手掐着辛四的脖子，举在空中，辛四发出嗬嗬的声响不断挣扎，奈何这手就像钢铁般坚硬。
    “我~滴~妈，诈~尸~了！”莫凡差点大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