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说到这个小柳，最近很难约。从放暑假前到放暑假后，社团聚会什么的他连一次都没参加。上次也是，原本他说想去的美术馆展览开始了，我约他一起去，他竟然说：那个有点没办法。要是有事也可以改天等他有空啊，竟然说什么没办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真的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望着千芊那五官配置得绝妙平衡的可爱脸蛋，路兰也深思了起来。
    这么可爱的千芊，而且是柳兄一直专情暗恋的对象。
    对于她的邀约却用「没办法」来拒绝了。拒绝本身就够莫名了，遣词用字更是莫名其妙。除了柳真身上发生什么异变之外，或许真的没有其他解释了。
    突然天使飞过——三人同时无话可说，刺眼的夏日艳阳下陷入一阵沉默。二次元君有点慌乱地说：「对了千芊，你看那边。」
    「虽然没有柳兄，不过贺甜同学也在喔。」
    「咦……哇，真的耶！是说贺甜同学站在我家玄关做什么啊！」
    指尖的前方，贺甜正用阳伞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地在千芊玄关附近走来走去。手上还拿着她那副望远镜。骑着滑板车经过的两个小学男生，隔着一段距离狐疑地望着她。
    路兰不动声色地朝贺甜望去，一边指着她，用介绍珍禽异兽的语气回答千芊：「那个啊，千芊……那叫做空气闯空门。」
    三人一齐动手逮捕了正在空气闯空门的小偷。
    「干嘛啦！我只是确认一下门上的名牌而已啊！」
    「不要动！要看名牌的话，信箱上面就有了！从这么开放醒目的大门企图非法入侵，你是哪来的外行人啊！」
    千芊嬉闹着从贺甜背后伸出手抓住她。
    「哇呵——！」
    隔着一段距离目睹这惊悚一幕的小学生们，从包包中取出手机，似乎在商量着是否该通报警察这里有可疑人物。
    「……没……没关系……这人是……我朋友……」
    依然被捕获中的千芊努力挤出声音，听到她这么说，贺甜立刻丢下千芊说：「拜托，别这样。谁是你朋友啊。我才没这种爱出汗的朋友……」
    只要是活人，再可爱的还是流汗吧……
    小学生们以一副不想和这群人扯上关系的速度，全力滑着滑板车逃离现场。对着被丢出去的可怜千芊，贺甜突然皱起眉头说：「话说回来，你在这里干嘛。」
    「呃、这里是我家耶……你问我在这干嘛，我住在这啊……我才想问贺甜同学是在我家玄关干嘛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我们都以为你和柳真出去了啊。」
    是吧？贺甜如此寻求路兰和二次元的同意。两人面面相觑，尴尬地闭上嘴。两个男生自然而然地察言观色，决定这时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
    「……什么？小柳和我？」
    千芊讶异地瞪大眼睛。像只站在马路旁盯着车水马龙不知所措的森林小动物。那双眼睛在日光反射下闪闪发光。
    贺甜一边用手帕优雅地擦拭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一边直盯着千芊瞧，突然暂时闭上了嘴。可是那真的只是短暂的暂时，接下来说的话又像平常一样趾高气昂地宛如站在圣母峰上。
    「对啊。我很想看看像你这种萝莉脸的肉食生物吃掉猎物时的嘴脸有多难看啊。是像精灵鱼那样伸出颜面手吧？所以得知你和柳真偷偷摸摸交往，当然要杀到现场来瞧瞧。结果你却一脸痴呆地一个人在这闲晃，倒显得在这热天下盯梢的我们是笨蛋啰！」
    ……连主张继续盯梢的队长都说自己是笨蛋了，我们手下……就没救了吗。
    「颜面手是什么啊……不对，才没有呢。交往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啊？」
    「别以为你可以装傻带过喔。反正你再怎么装傻我也能轻易识破。老实说，我们都快晕倒了，这边可是拼了命的喔，太阳底下跟踪，呈现差点脱水的状态了。在哪个人中暑倒下前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你现在就在这给我老实回答，千芊……你是不是和柳真在交往？」
    「……什么？怎、怎么会变成这样？没这回事啊，完全不可能。」
    千芊对着贺甜猛摇头。
    「真的？」
    「真的。我们才没有在交往呢。根本打从暑假之后，我跟小柳连一次都没见过面啊。」
    千芊的否定清楚得不容置疑。贺甜「哎呀呀」地耸耸肩，转身对两个男生，尤其是对二次元君说：「……你这下可误会大了喔，二次元君。」
    摆明是责任转嫁。
    「咦？为什么突然讲得好像都是我的错！话说回来，贺甜同学不是也说『对啊！我也这么认为！』吗！还有，提出要来千芊家盯梢的人明明就是贺甜同学！喂，路兰，我说得没错吧！」
    「哎呀，没想到队长也会有误会的时候呢，对吧，贺甜？我们实在不该太过听信他说的话。」
    「对啊。不过队长，没关系！谁都会有误会的时候啦！」
    「给我等一下！你们两人干嘛拱我做队长！好像责任都在我身上一样？干嘛啊，背叛还这么有默契是吧！」
    「你说什么？明明是队长还想不负责任吗？小心人家告你喔！」
    明明也没戴帽子，路兰却做出取下帽子抛出去的假动作，不过只有贺甜伸手接住他的「空气丢帽」。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在这里把责任都推给二次元君，老实说路兰只是想试着这么做而已。当然不光只是想搞笑，而是想用无聊的嬉闹适度地赶跑这差点转变得有点尴尬的气氛。
    虽然不知道自称不适合搞笑的美人脸贺甜为什么要这么配合就是了。
    「路兰，好自然喔！」
    「耶~！」和贺甜两人一起高举双手，二次元君也情不自禁地「耶~！」了起来。
    结果，贺甜马上换上严肃的表情说「看吧」。
    「二次元君果然是队长吧。所以千芊，这次因误会而跟踪的责任全都在二次元身上，你去找他算账吧。」
    然而——
    「不对！队长是贺甜同学！好不自然喔！」
    千芊伸手指着贺甜说：「你们真是的！」受不了似的笑了出来。一如往常的纯真笑容，充满笑纹的眼角也一如往常地慵懒轻松。
    「总之，大家都先进来吧。好好在我家纳凉一下，难得大家都来了嘛，不管是多大的误会，要是中暑了可就不好玩啰。」
    千芊打开玄关大门，误会跟踪狂三人组则紧跟在后，走进千芊家。
    「啊，贺甜同学。从你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起，就等于自动发表官方宣言，承认你是我朋友了喔。」
    「啥？跨之前要不要先说啊！要是我知道的话，就算得从背后掀起暴风也要凭意志力在半空中发动紧急煞车啊！」
    「鞋子随便脱在那就行了喔，哇~不愧是贺甜小妹，那鞋子真可爱~」
    「……你下次敢再这样叫我试试看。我一定会迅速让你脑袋自爆，，让你在自家玄关脱离身体，成为附近邻居口中的传说！」
    二次元君回头低声喃喃「这些家伙真是白痴」，路兰对他报以一笑，口中说着：「打扰了。哇，好凉快喔……」
    路兰走在队伍的最后列，最后一个踏进千芊家屋内。逃离直射日光，深吸一口屋内空调完备的冰凉空气，总算有活过来的感觉。
    屋内鸦雀无声，感觉不到有其他家人在。千芊的父母可能外出了吧。
    「抱歉，大家，现在没有拖鞋可穿。」
    「没关系没关系！」
    穿着海滩凉鞋，脚底绝称不上干净的路兰说着，光脚踩了上去。真要说，你这家伙才该道歉吧。
    有点失礼地东张西望，闻着别人家里的味道。
    这就是千芊的家啊……和路兰想象中的非常不同。一栋整理得太干净，又太平凡无奇的平房。
    虽然这么说实在很失礼，但这里比想象中的还要普通。当然，路兰不是真的以为千芊住在蘑菇屋里。
    可是也擅自将那个千芊的家想象得更时髦有品味，像是某种特殊的空间。例如，可能是最新的设计师公寓。或是相反地也可能住在历史悠久的长屋里。大概是看过千芊在那仿如异次元的时尚咖啡厅打工，所以留下那一类的强烈印象了吧。
    总之，这个家出乎意料的无个性，和千芊平常那「宽松随性」、「充满个性」的打扮完全不同。明知这么说很失礼，但若真要说……这个家给人一种寂寞的感觉。简直就像里面没住人似的。
    放在玄关的鞋子也就只有现在屋里这四人份的。之所以莫名感觉这屋里空阔，或许是因为家具很少的缘故。鞋柜上方或窗台上这类场所，本是「老妈」这种种族的人一定会拿来摆设各种小东西的地方，现在上面却连一件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一走进不用开灯就很明亮的玄关，正前方就是一道阶梯。
    「大家先上三楼吧？我去厨房准备一点饮料。没关系，去吧去吧，楼梯很窄大家自己小心点喔。」
    在千芊的催促之下，三位人客之中由二次元君领头，踩着狭窄的楼梯小心翼翼地往上走。二楼似乎是客厅和厨房的空间。
    趁着目送千芊背影时偷瞄室内，那边果然也一样毫无多余的装饰。
    完全感觉不到一家人在此生活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这里也一样有好几叠折得整整齐齐捆好的厚纸箱。此外还有垃圾袋。似乎正在进行某种大规模的整理，灰尘和纸屑都放着不管，剪刀和美工刀也随着塑胶绳散落一地。
    「……千芊一家人真的住在这里吗……？」
    似乎和路兰抱着类似的感想，只听见走在最前面的贺甜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如此小小声的说。
    到了三楼，看见两扇通往不同房间的门。
    两扇门都打开着，但却不知道该进哪一间才对。三人看了看彼此，决定先看接近楼梯口的那间房间。
    那间房间是空的。
    是真的，空无一物。
    虽是一间西式装潢的房间，但什么家具都没有。失去光泽的木头地板积着薄薄一层灰，窗帘紧闭。看来有好一段时间没人踏进过这里了吧。
    三人顿失言语，面面相觑。过着平凡生活的人家里，怎么会有这么空的房间。
    「……她应该不是叫我们来这里等吧。那就是，那边啰……」
    在贺甜带头之下，三人探头进了另一间房，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感觉宽敞的双面采光房间里，看得出有人在其中生活的痕迹。
    窗外不远就是邻家的外墙？所以室内感觉不是那么明亮，但路兰还是放心了。这里才称得上有人——有千芊的气息。
    一进屋后，正面有电视，还有简单的白木床，上面盖着亚洲杂货饰品店里常见的那种印度更纱制成、花纹华丽的罩布。书桌上摆着打开的book。书架已经很大了，还是放不不所有的书，以那种重叠方式摆放的话，只要来个二级地震就承受不住了吧。路兰想起柳真房中的cd大峡谷。
    窗台上有两部相机。千芊的宝贝相机也放在旁边坐镇。此外还有几样串珠及土耳其石制的饰品。厚厚的地毯上随意丢着脱下来的薄连帽外套，看过千芊背的黑色后背包也在那。衣柜把手上，挂着像是二手老件的真皮斜背包。
    这就是千芊的房间啊……让路兰确实感受到这点的，其实是味道。有时会从她肌肤散发出来，有点像是冷墨，又像是焚火，带着茉莉香气的不可思议香味，淡淡地飘散在这房间里。
    随手摊开倒盖在地毯上的是读到一半的文库本，似乎是她的爱书，书皮都翻得破破烂烂还折边起毛了。正觉得这房里书卷气有点重的时候，正好看到床头柜上一大叠的漫画《美味的挑战》，不由得擅自感到放心了。另一边放的则是另一套漫画。
    就在路兰想着这些事情时。
    「久等了！很热吧，我马上开冷气。」
    千芊双手捧着托盘，上面放了四个装了冰块的玻璃杯，千芊踮着猫般的脚步无声地走进房间。不愧是在时尚咖啡店锻炼出来的身手啊。
    两个男人忙不迭地说着「不用那么客气啦！」、「啊，不好意思」之类的客套话，一边挤在地毯边边，弯起脚正襟危坐。
    「千芊……你没事吧？」
    「咦？」
    原本岔开双脚站得像个门神似的睥睨房内的贺甜，维持这姿势不动，转头问千芊。
    「很糟吧？」
    「很糟是指什么？这个书架吗？嗯，它确实有点糟！既没有做好防震补强，就算没地震大概也会被自己的重量压垮吧。是说你别站在那，坐在这吧。你看，为了保护贺甜同学的身体，我可是把家里唯一的抱枕铺在这里了喔。」
    「我不是说那个。不是那个木架的事情，而是全体。这个家全体来说，还满像间魔屋的喔。难道你自己都没发现？这间房间就算了，隔壁那间老实说都快发生灵异现象了吧。话说回来，你还活着吧……还是其实已经是个亡魂了啊？」
    确实有点……不否认路兰心里也有这种想法，所以没有阻止她这串失礼的发言。然而贺甜似乎是认真的，垂着那双美丽的眉毛担心地看着千芊，同时不忘和书架保持一定距离。
    「你在说什么啊！是说这家没那么恐怖吧！我是个活生生的人，这屋里应该也没什么幽灵才对！好了，先坐吧真的，我倒茶给你喝！」
    拍拍千芊铺好的抱枕，贺甜终于坐了下来。一旁的路兰用手肘戳了戳她。
    「哦，你说那什么话啊！再怎样也太没礼貌了吧！」
    路兰一这么斥责，二次元君就在一旁起哄：「对啊，空气闯空门的小偷还敢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