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孙先生
上得三楼,荀真在九妈妈的引领下,来到了三楼的南华亭,其实就是三楼的一号包间,因为青楼迎仙阁本身的名字,所以也便凑趣起了个沾带上古南华仙帝的名字,荀真觉得这上古仙帝要是真的存在的话,恐怕要被给青楼包间起名字的人活活气死。
迎仙阁的三楼相当于贵宾接待专用,并不是有钱就能上得来的,必须是有钱还要有势而且是最起码在迎仙阁消费了一定程度的银两的客人,才会被领上来,生客是不可能上来的,这个规矩衙门捕快们都懂,因此即使有时候要走形式查查房,也不会查到三楼来,不然万一哪天查到知州大人的师爷怎么办?
这南华亭作为三楼头一号包间,里面的装饰华贵大气自是不用多说,比起二楼的隐秘淡雅,南华亭包间里随便一个花瓶,都能抵得上二楼一个包间里的全套家具,那都是下了足够的本钱的。
荀真坐在紫檀木的圆桌旁,喝着龟公送上来的果酒,等着他今天来找的人。
不消片刻,因为内功高强,所以耳聪目明远超常人的荀真,就听到屋外有两人略带慌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到了门口就停下了,似乎是在整理仪容,又过了几息,屋门被推开,一道清丽的身影在九妈妈的引领下走进了屋内。
青衫紫罗裙,玉钗沉香串,卧蝉丹凤眼,朱唇冰肤白,此人正是现如今迎仙阁头牌清倌,号称卖艺不卖身的柳含笑姑娘。
“荀哥儿,让您久等了,我把含笑姑娘给您带来了,您看……”
“放心吧,我只是有事要和她说,不干什么。”
“嗳~好嘞,您看您说的,您就是要干点什么,只要你们二位你情我愿的,和老太婆我有什么干系!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听到荀真的话,九妈妈松了口气,赶紧打了个趣缓解一下尴尬,又给柳含笑使了个眼色,让柳含笑赶紧迎上去,然后就倒退着把门掩上走人了。
柳含笑走到荀真身前,神情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坐哪里——如是寻常客人,那邻座而坐便可,但荀真是青楼主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主,那自然是荀真让她坐哪儿,她就得坐哪儿。
“坐。”
荀真用眼神示意柳含笑邻座而坐,柳含笑这才松了口气,在荀真身旁座位上坐下。
荀真此时再打量这迎仙阁头牌,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倒是挺快的,因为这柳含笑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他第一次来迎仙阁送肉时,在走廊上撞到的那个容貌肮脏的小姑娘。如今三年过去,竟然出落得如此清秀,还被调教捧成了这里的头牌。想想当初自己宰杀殷老七后,让这小姑娘帮忙找人清洗黄浩的场景,荀真有些出神。
“荀,荀公子,您找我,是有何要事吗?”
柳含笑看到荀真盯着自己出神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毛——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可忘不了那满屋子的鲜血和荀真坐在尸体旁淡定喝茶的样子。
“嗯,刚才想起第一次碰到你的情景,走神了。”
荀真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解释道。柳含笑有些好奇,问:
“是杀人那次?”
“是头回来这里送肉那次。”
“啊?您……您还记得啊?”
“怎么?没人告诉过你我过目不忘吗?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事。”
荀真没有理会柳含笑的吃惊,打算开门见山。
“荀,荀公子,有何要事,您尽管吩咐就是。”
柳含笑走的是文艺的路子,琴瑟鼓萧,礼乐诗书样样拿手,所以尽管只是坐在那里低头行了一礼,配合那一身淡雅的行头,清亮的嗓音,看起来倒是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要知道,就连她身上用的香粉,都是九妈妈托人专程从京城捎来的高档货,清冽又不媚俗,可以说她全身都是用钱堆出来的,所以刚才九妈妈把她领来后才那么担心。
花这么多钱调教出来的美女,又花了那么多心思宣传得满城皆知,清倌什么的自然都是噱头,为的就是等时机,搞个初夜拍卖,大赚一笔——这都是青楼的老套路了,却是屡试不爽,毕竟对于那些有钱又想装逼的人来说,越是出淤泥不染的东西,他们就越想得到手,肆意亵玩。
荀真当然不会为此着迷——开玩笑,他当初在另一个世界当宇宙宅男的时候,什么样的虚拟美女没见过?凭那个世界可以以假乱真的虚拟现实技术和宇宙网络,别说是人类美女,就是各种外星物种、奇幻生物,他都试过,自然是不会被随便一个人设好看点的路人给圈住。
“我要让你帮我一个忙,不过帮这个忙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你要愿意,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报酬。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别家再找。只不过其他家的头牌都没你名气大罢了。”
荀真也不隐瞒,直言不讳。
“……”
柳含笑听到荀真的话,低头盯着地铺思考——荀真既然说有危险,那肯定就真的有危险,柳含笑不认为他是那种闲的没事跑来骗自己的人,只不过……
犹豫了片刻,柳含笑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盯着荀真,目不转睛地说:
“荀公子,您开口吩咐,含笑不敢不从,只是银钱并非含笑所求。”
“……哦?”
荀真听到柳含笑似乎是另有要求,眉毛一挑,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她双眼放光,一脸决心与坚定。
“你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荀公子……我知您是有大本事,手眼通天之人,想当初我第一次碰到您时,便看出您非寻常人。小女子虽身陷这烟花场所,但家中亦曾是书香世家,怎奈何家道中落,家父又遭贼人陷害,一家人生死不知,四处逃窜,路上又遇奸人,欺我年幼将我拐骗,方才沦落至此,又手无缚鸡之力,单凭一点小心思,怕是无论如何摆脱不了成为他人玩物之命。因此这才斗胆开口,求荀公子搭救,只盼能跳出此火坑,无论荀公子是否答应,荀公子的吩咐小女子都会尽心尽力,敢不奉命!”
柳含笑说着说着突然起身从椅子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身下伏,呈跪拜状。
荀真有些无语,其实他想让柳含笑帮的忙没那么困难也没那么危险,结果就这么被人家趁机给讹上了。
“……”
“……我虽是庸脂俗粉,但若荀公子愿施以援手且不嫌弃俾贱之体,小女子亦甘尽侍奉之事!”
柳含笑听荀真沉默不语,咬了咬牙,继续加注求告——意思是只要你肯把我救出去,随你想怎么玩我都配合!
荀真哭笑不得地回答她:
“行了,你站起来坐好吧,像你这种胸小屁股小的,不是我的菜,不就是帮你赎身么?有什么难的,反正事成之后都要给你报酬,这件事对我也比较重要,就当是多给了你点钱好了。”
柳含笑听到荀真的回答,再起身已是热泪盈眶,她自然知道这赎身一事绝不是那么简单,想让迎仙阁放弃她这棵摇钱树,即使有钱也很难做到。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重新在座位上乖乖坐好,一副任凭吩咐的样子——还偷偷用目光瞥了下自己的胸脯。
荀真看她情绪稳定了,就开始告诉他自己心中的计划……
从迎仙阁出来后,荀真仍是回黄府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便跑去和黄老爷子请了个安,顺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知道荀真要走,也感觉荀真这一走之后肯定不会默默无闻,因此也愿意临走前卖荀真一个人情,便一口答应了帮忙,吩咐身边亲信听从荀真的安排。
离开黄府,荀真又去巡风司找冯捕头商量了一通,冯捕头认可了荀真的计划,又帮着补充完善了一番,荀真又亲自跑去林州城各个帮派头头那里叮嘱了一遍,这就算是准备就绪了。
……
数日后。
午后,林州城东城区乐平街上,一个穿着寻常农夫衣服的黄脸矮个汉子,突然一把抓住了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的小乞儿,口中怒骂:
“呔!小小毛贼!偷东西偷到你爷爷这里来了?”
“你松手!快松手!不然我要叫人啦!”
这小乞儿虽然被抓,但却并不害怕,只是高声叫嚷威胁。
“嘿,你只管叫便是,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瘪三,能有多少帮手。”
那黄脸矮汉冷笑一声,揪着小乞丐就往路边巷子里走,他前脚刚进巷子,后面几个地痞流氓样的年轻人就跟了上去。一旁的路人看见了,纷纷加快脚步离去。
片刻后,巷子里,那几名地痞流氓全都趴倒在地,只剩下小乞丐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发抖。
黄脸矮汉走上去,一把揪起小乞丐的烂衣服领子,问他:
“说!你们的头儿在哪儿?他奶奶的,欺负人欺负到你马大爷头上来了?今天看你家马大爷为民除害!”
“大爷!我错了!别打了!我带您去便是!”
小乞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
“哼,小瘪三,算你识相,前边带路。”
那自称姓马的黄脸汉子,将小乞丐扔下,又踢了他一脚,让他前边带路,也没管倒在地上的几人,迈步就跟了上去。两人七拐八转地一通走,来到了一个阴戚戚的棚屋前。
“简,简爷爷,我把人带来了。”
小乞丐抹了抹鼻涕眼泪,跑到棚屋前“噗通”一声跪下喊着。旁边围了一些乞丐地痞上来,也没人敢动手——方才黄脸汉子收拾那几个地痞的时候,早有放风把哨的小乞丐跑来报信了。所以这些人都知道这个黄脸汉子身上有武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小乞丐喊完,从棚屋里钻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衣服,手里拄了根榆木疙瘩拐杖。
“这位大爷,事情我都听小兔崽子们说了,我们这里聚集的都是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苦人,没有生计,只能靠小偷小摸过活,得罪了大爷您实在不该,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老头低头俯首,冲马姓汉子道歉。
那马姓汉子瞅了瞅四周脏兮兮的环境,啐了口吐沫。
“呸!还以为是什么狼群虎豹,感情是一帮老弱病残,真他娘的晦气,也罢,难为你一个老头子,也显不出大爷我的英雄来。这样吧,大爷我今日刚到这林州城,正是人生地不熟,你们这些蛇鼠之辈,想必不至于失聪失明吧?给我介绍介绍这城中的势力和人事,我便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
“这……”
老头子听到马姓汉子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冲身边聚集过来的乞丐中,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小伙子使了个眼色。
那小伙子一看赶紧上前,给马姓汉子大概介绍了一下林州城现存的地下帮派,当然,像荀真这号人物自然是大说特说,听得那马姓汉子一愣一愣的。
“这个什么荀哥儿,有这么邪乎?竟然能一个人压住一城帮派?而且我听你的意思,这人才十五六年岁?”
“那是自然,想当初荀哥儿也是和我们一般的乞儿,还有人认识他咧!现如今却是成了林州城的大人物,啧啧,真是好不奇怪!”
“哼……”
黄脸汉子仍是略带怀疑,不过却也没有再多说,又打听起了林州城最近有无大事,那小伙子简要说了一些,都是些不甚重要的事情,这时一直站在一旁陪衬的老头子,突然开口说道:
“若说林州城的大事,这些小孩子们自是知道的不多,不过老头子我这里倒是曾经听过一个传闻。”
说完突然闭口,那马姓汉子虽然骂了一句,但仍是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老头,没有再威逼——规矩大家都懂,你威逼出来的消息,那内容说不定就和用钱买的完全不一样了。凭这种消息办事,将来损失的怕不止那一点银子。至于收了银子还报假消息的,将来被人打死也无话可说。
“多谢大爷赏赐!你们都先散开!”
老头子拿了钱咧嘴一笑,驱散旁人,开始讲述:
“大爷,传闻是这样的——说是早年曾经在京城犯下大案的多宝大盗王龙,要来林州城犯事了!”
“什么?”
马姓汉子听了一惊,目光瞬间犀利无匹。
“哦?这可是个凶人啊。你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城中又有几人知晓此事?”
“回大爷,我们家小子中有一名曾在酒楼前蹲点偷听,于路过买醉的巡风捕快口中亲耳听得!至于城中有几人知晓……怕是位数不少,最起码各个帮派和官府衙门应是都知道了,此事还与方才提到的荀哥儿有关。”
马姓汉子一听这消息这么多人知道,也就消了杀心,问道:
“怎么说?”
“据说,那多宝大盗王龙曾托人给林州城巡风司捎来挑衅状,言明他要来林州城犯案,并且指名道姓要取林州城三宝!”
“哦?林州城还有三宝?是哪三宝?”
马脸汉子眼中精光一闪,继续耐心问道。
“第一便是迎仙阁柳含笑姑娘的守宫砂,第二是朝中大员黄大人家的北海夜明珠,第三……是林州城当今知州大人的官印!”
“胡闹!简直是一派胡言!前两样也就算了,第一个一听便知是妓女的狗屁清白,第二样无非是价值高一些,最后一样怎算是宝贝?根本就是烫手的烙铁!那多宝大盗除非是蠢笨如驴,否则怎会去打这没用的官印的主意?”
马姓汉子听到简姓老头的话,直接大怒骂道,片刻,等气消了,他继续问老头道:
“你继续讲,这三样东西,又是怎么跟那个荀哥儿扯上干系的?”
“大爷明察,其实这三样和荀哥儿皆有不小干系!柳含笑姑娘是我们林州城第一青楼迎仙阁的头牌清倌,貌若天仙,美艳无双,据说是大家闺秀家道中落,所以才流落至此,一直是卖艺不卖身。前些日子,迎仙阁曾经放出话来,说是柳姑娘为了偿还家中巨债,自愿在本月中旬出卖清白,价高者得。但是林州城明的不知,暗的各个势力都是知晓,这柳姑娘早已被荀哥儿看中,是荀哥儿禁脔,荀哥儿也曾放出话来,说是谁敢用强的逼柳姑娘,就是跟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且他也会参加拍卖,并且志在必得,毕竟钱他有的是。因此这多宝大盗点名了要取柳姑娘清白,自是得罪了荀哥儿。”
“哼。”
马姓汉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第二样宝贝北海夜明珠,是朝中重臣黄大人当年科举殿试时,因着文采出众,遵从皇命当场作出惊世绝句,博得皇上龙颜大悦,特别开恩赏赐下的前朝皇家宝物,价值连城,更代表着皇室威严。林州城谁不知道荀哥儿是黄府管家,同黄家大少爷亲如兄弟,这多宝大盗点名要取此宝,又是惹着了他。”
“第三样宝贝自是不用多讲,荀哥儿本就是靠着官面照顾发的迹,是指挥使和知州大人身旁的红人,亦是随意出入衙门和巡风司的人物,知州大人官印有危,荀哥儿身手高强,帮忙看护自然义不容辞。所以,这次多宝大盗不点则已,一点就点了三个跟荀哥儿大有干系的事物,荀哥儿得知此事后自是大动肝火,将这王龙视作大敌,特意去叮嘱了城中各个帮派,让大家伙帮忙查探此人行踪。像我们本是没资格参与此事的,但机缘巧合下得知真情,又被上面吩咐帮忙查探外来之人,因此老头子我才能猜出这些情报。”
马姓黄脸矮汉,听完简老头这一通陈述,思索了片刻,冷哼一声道:
“怎么?我也是外来人,你们就不怀疑我就是那多宝大盗王龙吗?”
“大爷您别说笑了,上头让我们找的人是一光头恶汉,而且身高八尺,体壮如牛,跟您着实差别太大,即便您亲自跑去街上大喊您就是那王龙,人家也不会信。”
“嗯……大爷我虽不是那王龙,但也不喜欢别人知道我的行踪。如若有人来找你,问起今天之事……”
“今日风和日丽,并无事情发生,老朽也从未与任何生人见面言谈。”
“算你识相!”
看到简老头俯首低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黄脸矮汉嘿然一笑,犀利的目光扫视四周,逼的身边的乞丐痞子们纷纷低头,这才大笑着转身离去,待他走远了,简老头抬起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精光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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