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黄府与陪读

    这边荀真还在和胡一屠斗嘴，那边虎子和胡小花两个小屁孩已经回来了。
    “徐二！你来啦！”
    胡小花看到徐二非常开心，笑着就扑了上去，徐二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泥人儿，递给了胡小花。把她给哄得眉开眼笑的。荀真见此翻了翻白眼，这熊孩子果然现实，当初他可是救过胡小花的命来着，现在见了他却跟老鼠看见猫一样。
    众人一起进屋，张嫂带着两个小孩子在小桌上吃，胡一屠、荀真和徐二三人坐在大桌旁吃饭喝酒——荀真喝酸梅汤。
    等到自家准备的饭菜吃得差不多了，酒楼的酒菜又都陆续送到了，三人又是吃喝闲聊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已晚，张嫂都开始哄两个小孩睡觉了，徐二知道荀真和胡一屠肯定还有话要讲，拱手作了个揖就告辞了。
    两年前，胡一屠遵守了他的诺言，分给了徐二一个卖肉摊档，靠着胡记肉铺的招牌，本人又老实肯干，徐二这两年日子也是越过越滋润，还娶了个白白嫩嫩的媳妇儿，而且自从娶了媳妇儿后，大概是被媳妇儿每天咬耳朵咬得多了，所以徐二为人处世也开了窍。隔三差五就来探望胡屠夫，而且绝不空手，就连哄胡小花的小玩意儿都不会忘掉。
    因此胡一屠对他倒是另眼相看，还叮嘱过荀真让他多照顾照顾徐二，荀真哪有那闲工夫，只是随口和认识的千户、捕头托付了两句，就因为这几句托付，徐二这两年再怎么赚钱，也从未受过任何人的欺负，而且有了麻烦去衙门办事也是顺顺当当没有阻碍。这些他一开始没想明白，时间长了也反应过来了，只是想想荀真也不缺他这点报答，只能在心里记得荀真的好，没事就宣扬荀真的善行。
    看看徐二晃晃悠悠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两个小屁孩也都挨个睡下，荀真和胡一屠让张嫂帮忙把酒菜挪到院子里的石桌子上，两人对着当空皓月，低声聊天。
    主要是荀真在说，胡一屠在听，荀真把他最近又做的事总结个大概讲给胡一屠听，胡一屠则是从他的话里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情报来。
    “老子听他们说，指挥使大人现在对你是赞不绝口啊？你小子，就不打算从军？或者干脆进了巡风捕快也可以啊，凭你小子在林州城的经营，估计一年不到就能当上捕头了……”
    胡一屠听着荀真讲的一应事务，越发觉得自己这半个徒弟的本事、人脉和能量，已经远远超过他自己了，自己还在巴结百户呢，人家都已经把关系打到知州、指挥使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要走了。”
    荀真没理会胡一屠，只是抿了口酸梅汤，幽幽地说道。
    “……”
    胡一屠被这句问话打入了沉默。半晌，他语气复杂的开口道：
    “走？走去哪里？荀真，你现如今在林州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进可出将入士，退可当个富家翁，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里得不到仙法，得不到长生。”
    月光下，荀真也不去看胡一屠，只是抬头看着月亮和星空。
    “而且，我不走，你的仇怎么报？”
    “唉……”
    荀真的回答让胡一屠发出一声长叹。
    “其实，老子对这仇能不能报，已是不甚在意了，老子现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到囡囡长大成人，嫁个好郎君，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这样老子死也瞑目了，我那婆娘……九泉下有知，想必也不会埋怨俺。”
    “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手就会摸肚子？我的武功已经到瓶颈了，现在还不会轻功，铁刀门的招式太弱了。继续留在这里，不会有太大变化。”
    荀真戳穿胡屠夫的谎话，又丢出另外一个离开的原因，胡一屠知道他去意已决，便不再劝，只是深深地盯着荀真看了许久，问道：
    “荀真，你老实告诉老子，现如今，你的武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
    他心底还是不放心荀真去找仇人报仇，所以有此一问，荀真也不回答他，只是指了指院子角落里放着的一块当景观用的大石头。
    “你说过，一流高手内力深厚，可以举手投足开碑裂石。”
    荀真说着，从石桌旁站起身，走到半人高的石头前，伸出右手，随意一掌拍了下去。只听“嗵”得一声闷响，大石应声而裂。
    胡一屠见状惊得酒杯都差点摔落在地，瞪大眼睛瞅了半天，又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裂成几瓣儿的石头，嘴里不禁露出一句“乖乖我滴老天爷……怪不得你小子敢在林州城里横着走，有内力如此，区区林州城，还有谁会是你的敌手？”。
    “我走之后，要先去找一门轻功、一套好使的招式，还要再找找看有没有比《存气决》更好的内功，等这些都准备好了，再去替你报仇。”
    荀真没管胡一屠有多吃惊，只是边说边又回到桌旁，继续喝酸梅汤夹菜吃。
    过了半晌，胡一屠也坐了回来，用看妖怪一样的眼神看着荀真。良久，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老子早就知道你小子不是莽撞之辈，既然你心中已有谋划，老子拦也拦不住你，收拾好了就走吧，也无须再向老子告辞了。只是……你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不一定。”
    荀真的回答又换来胡屠夫一声叹息。这么些年，虽说有着报仇换武功的交易约定，但胡一屠实在是把荀真当徒弟在教。他本就无子，荀真虽然言语古怪，不讲礼数，但天资过人，刻苦努力而且悟性不俗，让他常常生出一种“有子若此”的自豪感。现如今荀真要走，要说半分不舍都没，那是假话，只是他胡一屠从来都不是什么矫情之人，自然也不会表现出小儿女姿态，吭哧吭哧几杯酒下肚，脸上再不见半分情绪。
    第二天，荀真挨个向黄府、卫指挥所请辞，卫指挥所还好说，虽然现在每月收的月钱都是靠荀真打出来的，但林州城里的刺儿头早就被荀真给捋平了，卫指挥所又是军要机关，有的是军中好手，即使荀真不在，也不怕有人挑事儿。
    只是黄府那边却有些不好办，黄大少爷一听荀真要走，突然熊孩子心性复发，一定要跟荀真一起闯荡江湖，最后还是靠荀真使出激将法，直说黄浩是个拖累，让他在林州城好好努力，别等将来荀真名震天下了，连给荀真提鞋都不配，这才安抚下来，让黄浩朝着“给荀大哥提鞋”的方向继续努力。
    不过，等到荀真跑到巡风司，找到冯捕头说自己要离开林州城的时候，容貌已经多了些风霜，而且白净脸蛋上也蓄了两道细髯的冯捕头，却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有问题？”
    荀真也不磨叽，直接问道。
    “这个……倒也不是荀老弟你有问题，是哥哥我这边的麻烦，前一阵子刚得到的消息，化源城有人目击多宝大盗王龙出没，而且我得到可靠线人举报，说是亲耳听到多宝大盗要来我们林州城作案。因此方才我还在想，能否请荀老弟你帮忙捉拿此贼……”
    “怎么？这人武功很高？”
    荀真有些奇怪，要知道他最近这两年是帮过巡风司不少忙没错，但他起到的主要作用还是高级打手，能够让巡风捕快们用更小的损失和更快的速度擒拿或者击杀犯罪分子，换句话说，就算没有荀真帮忙，单靠巡风捕快们自己也能搞定。所以大部分帮忙都是荀真主动或者是顺便帮下的。
    巡风捕快们可不同于一般捕快，他们除了身手高强外，大多都还配备了爪链钩锁、奇巧机关、飞刀暗器甚至毒药迷药等等专门对付江湖中人的“法宝”，耳目线人众多，行事不择手段，配合默契，实战起来战力惊人。
    因此像这次这样能让冯捕头主动开口求助的情况，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倒也不是武功的阻碍，荀老弟，你看看这个便明白了。”
    冯捕头递给荀真一个绢纸卷——这是巡风司的机密文件，一般都是记载着特别凶恶的罪犯的信息和画像，荀真以前也见过几次。
    他接过纸卷打开，发现和之前看过的没太大区别，左上角画了一张除了光头没有任何特征的人脸，旁边写了密密麻麻的各种信息。荀真大概浏览了一遍，挑出了一些关键词。
    “擅长易容、迷魂，武功仅有三流，轻功极佳，心细如针……”
    从这些信息上来看，这多宝大盗王龙，简直就是一个为了做贼而特化的人才，类似荀真原来世界的特工一样的人物。高明的易容术确保他不会被官府发现，药物配合心理的迷魂——也就是催眠，能够让他迅速控制一般平民，为他作案和逃跑创造有利条件，上乘的轻功更是能够增加他作案和逃跑的效率与成功率。这么看下来，武功高不高反倒不是很重要的因素了。
    “轻功极佳……”
    荀真回味着这四个字，开口问冯捕头：
    “你说，这人会不会随身带着轻功秘籍？”
    冯捕头被他一问愣了愣神。
    “这……说不准，似这类人，身上本就不大会带太显眼的东西，毕竟易容还可以骗得过去，若是搜出了成名绝技的秘籍，怕不是当场就要露馅。”
    荀真点了点头，将纸卷合拢，随意地扔回给冯捕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冯捕头见状挑了挑眉毛，问荀真：
    “怎么？荀老弟，以你的身手，还要轻功秘籍作甚？”
    荀真懒得回答——他内功是深厚没错，速度是飞快没错，但是那都是以蛮力压人，单纯靠内力和力量来增幅速度的，荀真曾经不止一次地听说过，上乘的轻功，可以让人身轻如燕，做到许多诸如一苇渡江，甚至凌空飞渡等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换做是他来，全都要靠反冲力来实现。跳得猛了地上就是一个坑，跑得快了地上就是一连串坑。卖相难看不说，效率很低，消耗也比轻功更大。
    因此他现在急需一门不错的轻功，来弥补自己这方面的短板。
    眼看荀真转身作势要走，冯捕头心中一急，赶忙出声将他拦住：
    “且慢！荀老弟，你莫着急走啊！你不是想要轻功吗？就算这个王龙没随身带他的功法也算不上什么，老哥我有一个故交，家中有一门祖传轻功，虽比不上巡风司发下的上乘功法，但贵在可以外传，不用犯忌讳。只是要花些银两……”
    “钱不是问题。”
    听到这里荀真插嘴打断了一下。
    “嘿，知道你有钱，荀老弟，只要你帮老哥这一把，哥哥我向你保证，三日之内定将我那故交的祖传轻功，放到你面前！”
    冯捕头大喜，荀真既然肯接茬，那就证明八成是同意帮忙了——这多宝大盗曾在京城多次作案，得罪的权贵中有一位被得罪狠了，一直想要报复王龙都找不到机会。这次这名权贵专门派人给冯捕头送情报。并且人家还承诺，只要冯捕头将人抓到，就会把冯捕头调到毗邻京城的郡城任职，还要给他官升一级，并且对这王龙生死不论！
    久在官场摸爬滚打，冯捕头自然知道官越大就越难升的道理，他现在还年轻，只有二十八九，如不在此时多加积累，那么等年纪大了，身子骨孱弱，就更不太可能继续往上爬了。
    所以这次的机会冯捕头觉得自己一定要抓住，反正他那故交现如今也是家中清贫，能把家传武功卖出个好价钱，也算是得了救济了，说不定便因此改头换面了呢？岂不是一举两得？
    有了轻功垫底，荀真也不再犹豫，一口答应了冯捕头的求助，当然了他也没完全放弃多宝大盗的功法，打算抓到人后仔细审问一下，凭他对人体的掌握和审问的手段，只要这王龙被抓住时还有一口气在，那荀真就有很大把握问出详细功法。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能够抓得住人的前提下。
    荀真应下这件差事后，马上要求查看多宝大盗王龙这些年来的全部作案记录，冯捕快知道荀真向来谋定后动，因此也很痛快地给他签了个通行证，让他可以自由进出巡风司的卷宗处。
    荀真钻进卷宗处待了整整一下午，将多宝大盗的全部案卷连同其他江湖相关的案卷全都记入脑海，然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巡风司。
    路上随意找了间茶馆，坐下闭目回忆了一下刚才得来的信息，荀真心底很快便有了计较，扔下几块碎银，荀真向青楼迎仙阁走去。
    待到荀真走到迎仙阁门前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也就是迎仙阁开始变热闹的时间，从富家公子，到寻常商贾，甚至还有一些改换装扮的官吏，各类客人纷纷勾肩搭背，谈笑而入——这其中寻常百姓也有，但数量有限。毕竟似青楼妓院这种烟花场所，虽然开门不拒八方来客，但光是较高的消费水平，就决定了平日里靠一膀子力气吃饭的农夫、长工，根本不可能经常来消费，这些人通常要攒许久银钱才能跑来快活一次，而如果是稍微有点脑子，眼光长远一些的，还要考虑攒钱娶老婆，更是不可能常来。
    荀真无视了旁边的路人，抬腿迈步走进了迎仙阁。老鸨九妈妈依然是三年如一日般地站在大厅里迎接重要的客人，看到荀真进来，赶紧摸摸头簪，整整衣角，把脸上的笑容又挤得更灿烂了一些，这才迎了上来。
    “哎呦！我就说今天晚上怎么一股和风扑面，感情儿是荀哥儿您来啦！您看您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您把三楼最好的包间备好呀！”
    荀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大厅里人来人往的，哪儿特么的有和风扑面？有的只有嫖客们的喘息。不过他也没多说，只是冲九妈妈点了点头，问：
    “柳含笑在吗？”
    “在，在~！荀哥儿您亲自过来，谁敢不在呀！”
    九妈妈不敢像对其他客人一样上来拉荀真的衣袖，只能摆摆手绢媚笑地回答荀真——要说林州城谁最明白荀真的厉害，除了那些个被荀真收拾或者是宰掉的人之外，九妈妈绝对算得上一个。毕竟当年她可是亲眼看过当时才十一二岁的荀真，捅死殷老七后留下的那一房间的血，亲耳听过活下来的姑娘们给她描述荀真小小年纪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再加上这三年来荀真被林州城的地下势力传的如神似魔，九妈妈现在哪怕只是用眼睛直视荀真那张表情不多的俊美脸蛋，都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带我去找她。”荀真懒得和她废话，开门见山。
    “哎~~好嘞，您跟我来，我马上带您上去。”
    应下荀真的吩咐，九妈妈赶紧回头招呼龟公去找柳含笑姑娘，让她别管有没有在接客，马上收拾好赶去三楼南华亭。吩咐完又转身，继续一脸谄媚地领着荀真向三楼走。留下一些不明真相的客人，在和自己身旁的姑娘或是龟公打听荀真的来头——荀真名气虽大，但主要还是集中在林州城地下势力之间，明面上，也就是一个小有势力、认识了许多权贵的黄府管家，因此一般人中不认识他的占了绝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