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谋划

    这边小亭子里的武林小辈们莫名其妙就形成了一股子对荀真同仇敌忾的气氛，那边荀真为了快进时间，还躺在客房里呼呼大睡。
    荀真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为了装逼拉仇恨，站在湖边亭子里吹了一下午风都没什么效果，结果被人家小姑娘随便几句话给实现了。
    不过就算荀真知道了，也只会感叹长得帅是真的能当饭吃，穿越能穿越出一张帅脸实在是血赚。
    一夜无事，第二日清晨，荀真早早便起来洗漱完毕，用过早饭，背上两把长刀，让林家弟子带自己前往林家山庄主院，也就是今天英雄宴的主宴会场。
    此时正是冬初时节，虽天气略显干冷，但天高日耀，万里无云，亦是让人神清气爽，是个举办宴席的好日子。
    来到主院，林家山庄主院黑檐白墙，看起来庄严肃穆，进得大门，里面一个差不多两千平方大小的院子里，错落摆放了七八十张红桌，每桌十座，桌子上全都摆好了装满干果、点心的白瓷盘和银壶酒水，桌子正中靠着主屋门前，有一个高出地面两尺的擂台一样的石制演武台子，院子内也没有什么人员走动，看来是昨天晚上已经布置完毕了。
    这边荀真刚一进院，马上就有林家弟子迎上来，接过荀真递给他的令牌信物，冲着主屋大声唱号：
    “林州城屠神宗荀真荀少侠到——！”
    喊完带着荀真走到安排好的桌子旁，吩咐下人将茶沏上。
    “荀少侠，英雄宴巳时二刻才会开始，请您边吃茶水边等候，若是有何需求，随时吩咐下人便可，若是觉得屋外寒冷，可去厢房内等候，厢房内也备足了糕点。”
    “知道了，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去吧。”
    荀真冲带路的林家弟子摆了摆手，打发走他，随手吃了块桌上的点心，发现味道还不错，干脆就倚着桌子吃吃喝喝起来。
    一边吃，一边把注意力放在主院门口，看玄羊观和泰王寺的人几时会到，随时做好搞事情的准备。
    不得不说，武林中人每日习武，这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大多数人都还是具备的，此时虽然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但参加宴会的人都已经开始陆续入场了。
    “岭西义气帮张雷张帮主到！”
    “华钦城秋水派秦秋水秦掌门到！”
    “岭东发财帮冯冀虎冯帮主到！”
    ……
    各式各样的武林人士在林家弟子高低起伏的唱号声中陆续踏入会场，负责接待的林家弟子们此时也是忙碌起来，穿花蝴蝶一样在主院中来来往往。
    因为此次前来赴宴的很多都是天南道的本地帮派，相互之间也多有交集，因此很多人在被指引到座位上后，就又站起来找相熟的同道中人寒暄招呼，拉关系唠家常，院内气氛慢慢热烈起来。
    就连荀真坐着的这桌，也有三两个互不相识的武林中人拱手相对，互报家门，想要结识结交的。
    荀真怕他们过来烦自己，干脆两眼一闭，一边留心听着林家弟子的唱号，一边雕像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对外散发着满满的拒绝气息。
    “玄羊观刘栾枫刘真人携门下高徒到！”
    “泰王寺无果禅师携门下高徒到！”
    荀真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了半个时辰左右，院内桌子差不多都已经坐满了，两道响亮的唱号声突然传来，院内热闹顿时消失不见，变得悄无声息，所有人都停下言语，把目光转向院门，只见一个身长九尺，容光焕发，长须剑眉的中年道士，和一名容貌枯槁，身材瘦削低矮的老和尚一起走进了主院，身后还各自跟了三五名年轻道士与年轻僧人。
    院内安静了没几息，顿时又爆发出了更加热烈的气氛。
    “刘真人！在下岭南风船派……”
    “无果大师！在下岭西青松门……”
    院内无论大小门派来人，全都一股脑冲刘栾枫和无果禅师拱手作揖打招呼，有没出息的还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挤到靠近二人附近的位置大声吆喝，那身材高大的刘栾枫和矮小低瘦的无果禅师也不烦躁，只是笑着各自向众人点头回礼。
    待得刘栾枫和无果禅师在最靠近演武台子的主桌旁坐下，他们各自携带的弟子们也在紧挨主桌的桌子旁坐好后，只听“锵”的一声清脆锣响，院内众人知道这是主宾已至，宴会要开始了，于是纷纷噤声，静观台上。
    只见主屋内陆续走出几道身影，正中央是被一个少年搀扶着的老人，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应是林家家主林肖河。此外他身旁还站着几名中年人，其中还有与荀真在林州城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天齐，以及荀真在化源城夜探赵家时，在赵府内见过的短须白面中年人。
    一行众人陪同中央的老人慢慢踱至演武台上，台下主桌上的刘栾枫和无果禅师均是起身行礼。
    “无上天尊，林家主，久违了。”
    “阿弥陀佛，林施主修得福果。”
    那林家家主受得二人施礼，也马上抱拳作揖：
    “二位大师能赏脸来我林家一聚，实在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请坐，请坐！”
    林肖河人老声不老，虽然动作缓慢，但声音却低沉有力。刘栾枫和无果禅师见状也不再客套，各自重新坐下，其余陪同林肖河出来的众中年人们，也纷纷下台，在自己排好的位子上坐下，只有那少年郎，仍是耐心地扶着林肖河站在台上。
    “诸位武林同道！”
    林肖河冲院内所有人拱了拱手，开始致辞，将本次英雄宴举办的原因，基本的流程，以及重要来宾着重介绍了一下，荀真在他的介绍下这才知道，那个他在林州城杏花楼见过面的柳天齐，原来是三大家族中欧阳世家的嫡系，怪不得能和赵家的那个名叫赵阔的白面中年人一起坐在主桌。
    “欧阳家的人为啥姓柳？”荀真有些纳闷，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宴会在林肖河的致辞结束后就正式开始了，既然是英雄宴，那肯定不能安排一些跳舞唱曲儿的娱乐节目，大家关注的重点必然是交手切磋！
    反正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敢下黑手，只要能堂堂正正地在切磋中击败强敌，就能在江湖中打响名气，这对真正一心向武，白手起家的武林中人来说，可是非常难得的一次机会！
    果然，在林家家主的吩咐下，一些林家小辈跑到演武台子上演示、对练了一阵林家的基本拳脚路数作为开胃菜，一个身材魁梧强壮，看起来敦厚老实，穿着黑红相间林家弟子衣装的年轻男子，留在了演武台上。
    “各位大侠豪杰，小子林勇，厚颜想向各位讨教一二，有哪位愿意赏脸的，请上台赐教！”
    这自称林勇的壮硕年轻男子一开口，台下马上就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就有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跳出来，一边吆喝着“我来”一边跳上演武台——林家既然先派了小辈出来，下面上去的自然也只能是小辈，不然仗着年龄以大欺小的话，出名倒是会出名，只不过出的却是骂名，没人愿意干这衰事。
    台子上一打起来，大家全都发现，这林勇虽然看起来一副壮汉的模样，但基本功扎实，招数套路娴熟，虽然内力粗浅，但还是接连打退了好几个上台挑战的小辈，这才以体力内力不济为由退场。
    林勇之后，林家又陆续派出几名年轻小辈接受院内众小辈的挑战，每个俱是身手不错，单拎出来都是上等的习武之才，这让院内众人心中不由得盘算起来——都说林家近些年来青黄不接，今天一看却与事实不符啊，单只是这些派出来的小辈，恐怕假以时日，都会是一方高手，更别说林家在天南武林中盘根错节的交际关系了……
    主桌上，赵阔看着台上的林家小辈和台下众人神色，心中止不住冷笑——别看林家小辈一副人才济济的样子，其实林家真正的问题不是小辈人才不足，而是缺少中流砥柱，林家现如今除了林家家主外，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一流高手，而且和赵家不同，林家也没有太多官府背景，没办法调动本地军中高手，至于人脉关系？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有朝一日林家家主驾鹤西归之后，一旦有人打上门来的话，诺大一个林家也只能认人羞辱，还谈什么江湖地位！
    至于说到小辈，林家小辈优秀，他们赵家和欧阳家难道就差了？
    更不要说欧阳家家主正值壮年，而且以一流高手的实力声名在外，其余兄弟也多有二流顶尖的高手，而且整个欧阳世家没什么内斗，对外抱团聚首，拧成一条绳。
    因此，在赵阔看来，这天南三大家族之首的名头，迟早是要落在欧阳世家头上的。至于他们赵家？今后还愿不愿意陪他们这帮光脚的玩都是个问题。
    台上小辈们还在争斗，虽然打得花里胡哨，但是却没什么技术含量，毕竟年龄都小，内功修为都差不多的差，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午饭时间到，下人们开始往各桌上菜，大家也开始吃吃喝喝——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嘛。只不过荀真这一桌的菜，大部分都被荀真给吃了，其他人有心想和他抢，又怕掉份子，只能每样菜上来后赶紧夹一口尝尝，然后让下人们多上点糕点点心充充饥——有了热菜，荀真也就不去和他们抢点心了，总得给人家留条活路不是？
    就这样吃喝一阵，酒敬了一圈，重头戏总算是来了，有自称某某帮帮主的人跳上演武台，开始向林家的中坚人群挑战。
    林家那边磨磨唧唧了半天，这才派出来一个看起来白面瘦削的中年人上台应战，二人一个用拳，一个用腿，在台上打将起来。因为都是有些年纪的人了，内力修为差不多也都有三流水准，二人中林家人用拳阴柔多变，用腿的外人则是刚猛直接，双方来往几十回合，那外人仗着身体粗壮，硬吃了林家那白面中年人两拳，终于一腿扫中对方侧肋，那林家中年人吃了一腿发出一声闷哼，却也不忘趁机冲那外人腿根上砸了一拳。
    两人应声分开，那外人腿一软，方才被拳头砸中的那条腿已是站立不稳，单膝下跪，只得强撑着站起来，冲林家的白面中年人拱了拱手，认输下台，那林家人也没回礼，站在台上动也不动，半晌突然也是半跪倒地，看样子应该是全凭一口气硬撑着，台下马上有林家人上台将他搀扶了下来。
    接下来的挑战的情况也都差不多，林家人要么赢得很勉强，要么就是干脆落败，十次挑战里面倒是有五次输的，如此一来，台下的众人挑战之心更盛——要知道，林家作为天南三大家族之首，在整个都荣国的武林地位可能只是中上，但在天南道内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能够击败林家的中坚人群，那说出去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要承认自己是天南排的上号的高手之一了！
    台下群情激荡，林家这边就尴尬了，过没一会儿可战之力就已经尽数派出，再下来总不能重复派人，让自己人带伤上台应战吧？
    主桌这边，一个坐在主桌上的壮硕中年人冲林肖河拱了拱手，问他道：
    “父亲，让儿子我上去应战吧。”
    “……也好，老五，你去吧，下手别太重，来者都是客，不要伤了和气。”
    林肖河正在和刘栾枫敬酒，听到那中年人的请求，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他点了点头。
    那中年人见状“腾”地一下站起来，两大步走到演武台边，脚也不动，只是一拍台板，整个人就如同被硬生生弹起来一样腾空上了台。
    “好掌力！”
    与林肖河刚刚敬了一杯酒的刘栾枫，坐下来看到那林家老五的登台方式，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让刘真人见笑了，我们家老五别的本事没有，就这一膀子力气还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
    “哈哈，林家主过谦了，‘霹雳掌’林尚虎的名号，在天南武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尚虎兄此次登台，必是旗开得胜。”
    柳天齐听到林肖河的话，赶紧插了句嘴，拍了句马屁，其他人听了都微笑点头称是——
    欧阳世家虽然表面上看是要和林家争三大家族之首的位置，但其实柳天齐知道，欧阳家主对这个位置根本没有很看重，而且他们三大家族毕竟世交已久，合则强，孤则弱的道理谁都懂，风水轮流转，凭林家的底子，假以时日再出一个一流高手也不是难事，到时说不准欧阳家还要靠林家扶持。
    林家此时正是要靠其他两家扶持的时候，自然也不会主动与欧阳家交恶。
    只是近些年来赵家由于走朝廷路线，渐渐与三大家族之首自称的林家不太相合，所以欧阳家这次才会派出柳天齐这个江湖老油条来润滑两家的关系，甚至就连本次宴会的重点——隐绝神掌的真迹秘籍，都是柳天齐代赵家人送到林家的，之前在林州城偶遇荀真那会儿，柳天齐就正好在去赵家拿秘籍的路上。
    赵家近些年来在朝廷和军队中人脉渐广，对所谓的江湖地位也越来越不看重，甚至想主动退出江湖，转型成为真正的士族大家，因此对欧阳家的努力并不领情，那赵家派来作为代表的赵阔，表面上虽然笑呵呵的一派和气，但是说起话来却句句带刺，实在是很不友好，此时他见众人开始捧林家老五林尚虎的场子，忍不住也插了一句嘴：
    “是啊，尚虎兄固然是掌法精妙。但若是当年林尚豹大侠尚在的话，这些无名之辈怕是根本就不敢出面叫嚣！”
    他这话一出，桌上顿时陷入了沉寂——林尚豹是林肖河的二儿子，以一手精妙无比的登楼剑法名震当年的天南武林，与当年的欧阳家家主齐名，并称天南双剑，只可惜后来与人争斗时被人暗算，中了奇毒，求医问药数月无果后身亡，他的死可以说是林肖河毕生之遗憾，也是林家现如今势弱的根本原因。
    这赵阔此时把林尚豹拎出来说事，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桌上的林家人全都对他怒目而视，他却是面色自若，视而不见。
    “无上天尊，尚豹兄为人热血侠义，贫道素来敬佩，当年我听闻尚豹兄中毒，曾求告师父炼得解毒丸欲送来林家，只可惜等我赶到之时，尚豹兄已是无力回天，真是天妒英才。”
    “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豹儿他命中合当有次一劫，林某早已想通，真人无须过多伤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林施主能够勘破法相，此乃最大之福报。”
    林肖河、刘栾枫和无果禅师三人一人一言，就将赵阔引发的尴尬扫了过去，赵阔瞥了一眼桌上仍是对他一脸不满的林家众人，无声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这边主桌上的沉寂被打破，那边演武台上的比试也分出了结果。
    发现了一个戴口罩上班的好处，看到别人不需要假笑，只要眯起眼睛就行了，苦中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