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交锋

    解决了东宫和镇国公府的事情，还有最后一个漏洞需要填补上，那就是皇后。
    这日，蓝慕昭以请安为由，进宫拜见黎皇后。
    自从上次见到皇后昏迷不醒的之后，蓝慕昭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皇后的寝宫。和往日相比，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倒不是说屋舍景物有什么改变，而是从前侍奉皇后的人已经被宏明帝彻底换了一遍。
    皇后的亲信死的死，赶出宫的赶出宫，几乎没人能留下来。这等于减掉了她在宫中的大半力量。
    当然蓝慕昭也清楚，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一旦皇后身体好起来，凭她的手腕，假以时日，一样能卷土重来。面对皇后这样的劲敌，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蓝慕昭跟着新来的宫人走进内室，一眼看到黎皇后正稳稳地靠坐在她那张乌木溜金缠枝床上，背后掖着大红色的丹凤枕，膝上搭着一条猩猩红的刻丝褡被。
    从前的皇后并不太喜欢这样艳丽的色彩，怕是为了给病中的自己撑起气势来，故意用上了这些物件吧。
    见她进来，黎皇后急忙正了正身子，努力保持自己端庄稳重的形象。
    轻施一礼后，蓝慕昭不等皇后开口便站起身来，淡淡地望着对方。
    尽管努力保持形象，可疾病依然让皇后显得有些有心无力。她的额头上盖着一块白色的巾子，脸上瘦得没有半两肉。只有那双眼睛射出的寒光，让人确定床上的这个妇人的确就是曾经呼风唤雨的黎皇后。
    对视半晌，蓝慕昭先开口了。
    “皇后娘娘，最近身子可好些了，太子哥哥不在，您更要保重身体，以免让出门在外的哥哥担心和不安。”
    张口就提到太子，这无异于一把尖刀直接刺进了黎皇后的胸膛。
    皇后的身子晃了晃，脸色白得更厉害了。
    提到太子，皇后就忍不住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儿子眼中迸发出的那种无与伦比的仇恨和怨愤。
    她知道，儿子怨恨自己一意孤行将他送去军营，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
    若是有别的出路，她又何尝愿意做出这样的抉择。
    不管愿不愿意，她都必须承认，太子被她惯坏了？以为给他请来最好的大儒教授经典，请来最有本事的师傅传授武艺，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就是爱了。就连皇帝有时要管教儿子，也被皇后阻拦。
    万万没想到，太子竞然变得如此糊涂和没有担当。为了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差点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皇后并不怕死，她一介残病之躯，没什么好留恋的。可她若死了，太子该如何自处。就算是无心之过，也不能改变他累死生母的事实。
    万一传扬出去，就算皇帝有心保他，朝中文武百官该如何看待这个储君？有朝一日登上帝位，又该如何号令天下。这件事情将成为他一生的污点，洗刷不净。
    皇后早就悔不当初，不该事事包办。让太子以为那个位置是他应得的，没有一点危机意识，没有一点担当的精神。
    可现在她后悔了，又能如何呢？残病之躯已无法承担太子的教育。更何况，哪怕她说破了嘴，这个长大成人的儿子也听不进去了。
    再这样下去，真要惹恼了宏明帝，别说太子了，就连皇后自己以及她背后的黎家，恐怕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送太子去军营，这是皇后在痛定思痛之后作出的无奈选择。她也担心忧虑，可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希望大哥能将太子扳回来。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蓝慕昭明知故问，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皇后。
    见她脸色变幻的样子，蓝慕昭实在忍不住心头的痛快。让自己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现在不过是讨回些利息，算得了什么呢。
    “没事，就是有些头痛。你有心了。坐吧。”皇后咬着牙说道。
    “多谢娘娘。”蓝慕昭心情极好，优雅地坐在一旁的紫檀椅上。笑盈盈地看着对方。
    她太喜欢看皇后痛苦的样子了，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仇人难受更舒爽的事情了。蓝慕昭真心觉得自己这回是来对了，就算不为了黎云兰，她也实在应该过来看看热闹。
    “快过年了，府上的事情操办好了吗？”皇后不愿意谈起太子，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娘娘知道，邵礼向来是不管这些俗物的，都让下边那些奴才们去弄。再者，今年邵礼是要进宫陪伴父皇的。太子哥哥不在，邵礼更应该尽一份孝心。”
    又是一刀，又狠又准。过年看不见儿子，只有仇人的女儿在面前晃来晃去，想必皇后的心情一定十分美妙吧。
    若不是场合不对，不能太张狂，蓝慕昭此时真想仰天大笑。母妃，你看见了吗？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黎皇后，现在被女儿挤兑的无可奈何，几欲泣血。
    “好好，邵礼果然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有你在，你父皇一定会很高兴的。”这句话几乎是皇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为用力过猛，声音甚至略略带上了颤音。
    见面几会合，皇后完败。
    没办法，她现在身体不支，精神不济。再加上太子带来的巨大打击，几乎是个人就能抓住把柄攻击一番。
    更不用说蓝慕昭笑嘻嘻的，既没有闹也没有骂，恭恭敬敬的态度，说着正常的家常话，任谁也跳不出半点儿错处来。
    “娘娘，吃药了。”一个年纪不大的清秀宫女端着一碗药进来。她的到来缓和了屋中的气氛，让皇后松了口气。
    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药，不顾热气腾腾，一口气喝了下去。药的苦涩让皇后皱了皱眉头，可她却拒绝了宫女递上的润喉糖。
    “你啊，还是太年轻。什么都交给下人是不行的，那些溜奸耍滑的，心思不正的，都得趁机糊弄你。有精力还是得自己多上心。需要的话，本宫可以给你派几个帮忙的。也省得你被人糊弄了过去。”
    一下子说了一大段话，皇后忍不住咳嗽起来，半天才喘过气来。
    “多谢皇后娘娘。”蓝慕昭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是明着要给自己府上塞人了吗？
    “不过皇后娘娘现在也是用人之际，这么多新人都等着娘娘调教呢，邵礼就不添乱了。”
    皇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她简直要被气死了。这丫头是故意的吧，句句话都诛心。趁自己昏迷不醒，皇帝把她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遍，让她几乎成了聋子和哑子。现在提起这个，是在嘲笑她吗。
    皇后一股无名之火直直地撞向脑门。
    终究是她小看了这个死丫头。早知道她这么麻烦，就应该让她跟她那个软趴趴的娘一起去了，也省得现在来气自己。
    这丫头跟她那个娘一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其实心机最重。沈清月活着的时候就吧皇帝哄得只爱她一个人，什么好东西都给她，连那么重要的菩提子圣物也给了一个卑贱的嫔妃。那些好东西都应该是属于太子的，属于她高贵无双的儿子。
    好容易把沈清月除去了，又来了一个蓝慕昭，一样把皇帝哄得不知东南西北。哼，就让你得意几天。等太子登基之后，再好好收拾她。如今是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皇帝已经对她颇有防范，加上身边没了惯用的人，皇后也确实施展不出来什么。只是，在内心深处，皇后对蓝慕昭的敌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气得胸口发闷，却又没理由对蓝慕昭发作。皇后只好忍下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果然是长大了，有本事了。本宫身子还没好利索，乏得很，你退下吧。”
    说着，身子往后面的软垫上一靠 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咦，说不过就要赶人啊。蓝慕昭心中冷笑。皇后什么时候这么没有斗志了呢。
    轻轻站起身来，皇后以为她要走，心中一松。却听蓝慕昭开口道：“娘娘身体不适，本不该打扰，不过邵礼这里有一事必须要跟娘娘禀明。”
    蓝慕昭又上前两步，走到皇后身边，弯下腰低低地说了一句事关太子妃。
    皇后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蓝慕昭。有心不听，可看她的脸色仿佛不是在开玩笑，又不敢赌。这丫头最近邪门得很。而且她一贯与兰儿交好，应该不至于干些什么危害到太子妃吧。
    “你说。”
    “那邵礼可就说了啊。”蓝慕昭拉着长声，眼神在两旁的宫女身上扫来扫去。
    皇后只觉得气得胸疼，咬牙切齿地吩咐道：“你们退下。”
    眼见两个宫女消失在门口，蓝慕昭才又悠闲悠闲地坐回椅子，低声说道：“皇后娘娘，邵礼有个不情之请。以后如果太子妃不主动来宫里请安，您还是不要宣她进宫得好。”
    以为蓝慕昭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来是让自己不要宣黎云兰进宫。皇后忍不住一阵冷笑，看着蓝慕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说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