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回话

    看公主沉着脸的样子，上官流年便知有事。他也不多言，默默走到案几处，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水。
    因为折腾了一番，这壶里的茶已经半凉。蓝慕昭急忙出言阻止道：“茶冷，让她们换上一壶再喝吧。”
    “不必，解渴而已。”上官流年举起杯子，咕咚咚将饮了一杯。好茶好水，虽然是冷的，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上官流年解了渴，一撩罩袍坐了下来。一脸平静温和地望着公主。
    蓝慕昭不由得有些泄气，在他面前，自己仿佛是个闹脾气的稚童一般。年纪明明差不多，他怎么能这么稳重，仿佛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碰上什么事都端着笑脸，就连碰上政见不一的对手，也总是微笑着的。难怪京城里的人叫他玉公子呢，真真是温润如玉的性子啊。
    可蓝慕昭却没有那么好的修养，她皱着眉叹气道：“也没什么，就是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给恶心了一回。”
    是啊，除了恶心，沈清云也没能把自己怎么样，她背后之背后的皇后也未能得逞。说起来，倒真是没吃什么亏。
    “驸马，你说这人生一世若是不用理会那么多不相干的人该多好。自己管好自己已经不容易了，还要照顾那么多人的想法心情，难道不累吗。”
    上官流年吁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才道：“不相干的闲人自是不用理会的。您是公主，难道还能有多少人强迫得了你吗。”
    说着话，上官流年在心里细细琢磨着。如今，能让公主不得不理会的人，除了宫里面和自己这边，恐怕也就是沈家了吧。
    难道是沈家又来扰公主了吗？也不对啊，沈老爷子不像是这样的人。说起来，上官流年对这老爷子还是十分钦佩的。
    蓝慕昭听了笑道：“是啊，没几个能强迫我了，可偏有人像苍蝇似的，整天围着你嗡嗡转，打不死也赶不走，讨厌得很。”
    再讨厌沈清云，她也没法子下狠手收拾对方。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是母妃的继妹，沈家的姑娘，她能怎么办呢。
    犹豫片刻，蓝慕昭还是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说给了上官流年听。虽然并不指望他能帮什么忙，但倾吐一番倒也让自己略感宽怀。虽然皇后烂招不断，可毕竟没让自己吃什么亏，说起来倒也有几分趣味。
    至于沈家，等曾勇的调查回来之后再说吧。
    沈家若想忠于皇帝，蓝慕昭没什么可怨的。可若是选择站在皇后一边，还护着沈清云，那就别怪她无情无义了。当年母妃的事情正好一并算上，新仇旧恨一起解决。
    只要没有沈家在后面撑腰，就凭沈清云那个蠢笨劲儿，决计无法动得了她一分一毫。毕竟再不济，她还是皇帝亲封的邵礼公主，不是谁都能在她面前撒野的。
    上官流年蹙着眉头细细琢磨着。皇后缠绵病榻，暂时不会对公主造成太大的压力。难道说，她是打算利用宗室的力量逼公主就范吗。
    “这件事，沈老爷子应该是不知情的。”上官流年没有说沈家所有人都不知情，却独独提到了老爷子。
    说起和老太爷短短的几次接触，让上官流年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在他眼中，这个老人敏锐智慧，而且懂得隐忍和宽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果这件事儿他事先就知道的话，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的。
    蓝慕昭却垂下眼睑，冷冷道：“他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
    沈老太爷在沈家自然是当家人，可就算他知道，难道还能做得了忠勇伯府的主吗？按照沈清云无意中透露的意思，她的到访跟忠勇伯夫人，也就是沈清云的婆婆是分不开的。看起来，沈清云被婆婆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王氏费尽心机将沈清云嫁去了伯府，结果呢，连个丫头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日子过得也真是没滋味儿。”蓝慕昭摇摇头，凄然一笑。
    忽然间，她只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人们汲汲经营，甚至不惜互相践踏，结果呢，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或许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吧。
    “你说，如果王氏没有跟着皇后害了母妃，沈清云只嫁了一个寻常人家，大家是不是都能更幸福些。”
    因为那样的话，王氏也就不会被发配到寺庙里苦度残生，她的女儿也不必在婆婆手下小心翼翼地讨生活了。
    蓝慕昭目光苦涩，上官流年看了一阵心疼。沈清月的事情对公主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她好不容易放下报复之心，可皇后却不时来骚扰。这么下去，心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啊。
    “公主想多了，其实忠勇伯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年表面上看着风光，很大程度上还是靠了皇后的势力。没了皇后，他们什么也不是。”
    忠勇伯夫人的娘家是永宁侯府，侯夫人和皇后是远亲。这样搭上关系之后，忠勇伯府得了不少好处。否则以忠勇伯府的根基来说，还真不一定比得上沈家。
    要说若不是沈清云自身的条件太差了些，王氏眼光又高，按说婚事不会那么难求。
    就算是如今，伯府的人见了沈家人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论家世，沈清云并不差。她要是自己能立起来，日子不会太难过。
    怕就怕她总觉得捡了便宜，好不容易加嫁进伯府，凡事卑躬屈膝，该争取的不敢争取，该直言的也不敢说。若照这样看来，日子能过好了才怪呢。
    蓝慕昭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们都看得明白，可沈清云未必有这么清醒，否则也不会受了忠勇伯夫人的指使，急吼吼来她这里为皇后鸣不平了。
    两人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就到了晚膳的时候。沁儿兴冲冲地指挥下人将饭食摆满了圆桌，有蓝慕昭最喜欢的冬笋，个大饱满的菜馄饨，还有庄子里刚刚送来的鹿肉野鸡做成的叉烧鹿脯和紫参野鸡汤。
    满屋飘香，上官流年吃得痛快，蓝慕昭却有些食不下咽。曾宁还没回话，她既不知道沈家的态度，也不清楚忠勇伯府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她一脸怏怏的神色，上官流年放下了筷子。
    “公主若是等不及，一会儿为夫亲自走一趟沈家吧。”说起来，他心里也存了疑惑，打算当面问问沈老爷子的态度。
    蓝慕昭眼睛一亮，笑道：“真的吗？”
    她其实早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是上官流年对沈老爷子赞不绝口的，此时出了这样的事，由他出面去沈家本来也说得过去。只是，他不提，蓝慕昭也不好强求。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两人虽然感情正浓，蓝慕昭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操控对方。
    上官流年好笑道：“自然是真的，正好为夫也有事情要请教老人家。”
    顿了顿，他无奈道：“这下能好好吃饭了吧。”
    蓝慕昭兴奋地点点头，心里那点犹疑为难早就散得无影无踪。心情好了，胃口也大了，一碗参鸡汤很快见了底。上官流年这才放下心来，再度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晚膳后，上官流年没有食言，一刻都未耽误就奔沈府去了。
    沁儿望着驸马的背影频频点头道：“公主，驸马出面，肯定没有问题的。您就等好吧。”
    蓝慕昭轻吐一口气，眼神飘忽道：“但愿如此吧。”
    她也不求别的，只要沈家一个态度。
    话说得再狠，心里再恨，骨肉亲情却是割不断的。蓝慕昭每每想起幼年时外祖对她的亲切，舅舅们对她的宠爱，心里都是针扎一般疼痛。
    母妃的离去让她对沈家的感情变得复杂难言，既有怨恨，更有心理上难以割舍的痛苦。爱恨交加才是最折磨人的。
    沁儿不知主子的心境，默默走到外屋的门边，像外面张望着。蓦的，她轻叫道：“公主，曾宁回来了。”
    正在低头想心事的蓝慕昭先是一愣，之后猛地站起身来，紧走了几步，就见曾宁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你可回来了，公主都望眼欲穿了。”沁儿半嗔怪道。
    曾宁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两件事嘛，一件是给沈家送信，另一件是查查忠勇侯府最近的来客。”
    “忠勇侯府虽然麻烦些，可却难度不大。曾勇手下人去跟门房套套近乎也就是了。可沈家那里实在是不好办。这话总不能传给个小厮吧，曾勇拿了公主的帖子要见老太爷。可偏巧老太爷不在家，就连两个舅老爷也有事出门了。”
    曾宁说得口干，自顾自倒了杯茶咕咚咚喝了下去，抹了把嘴又道：“沈家人本来让曾勇把话说给大夫人听，曾勇没得公主的话，不同意。一直等到刚刚老太爷回来了，才把话带到了。这么一来，自然就晚了。”
    说完这些，曾宁才想起来给蓝慕昭行了个礼，愧疚道：“让公主久等了，是属下们的不是。”
    蓝慕昭一摆手，本就事出突然，怎么怪得了这些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