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彼岸花和思念

    小的时候，林心水没有如此懦弱的性格，也很调皮，也欺负过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后来那一天，给林心水心中留下来深深的伤痕。
    孩子，死于他之手。
    那时，他有很多疑问。这个平时讨好他的“手下”为什么要躺在地上；邻家阿姨为什么哭的那么伤；父亲为什么要阴着脸打他打的好疼......
    可是，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那股黑暗已经把他淹没，像激流一样先涌入脑海的是恐惧，对自己的异常感到恐惧；等恐惧深入了内心，悔恨又突然出现，再之后是害怕，蚕食、摧毁他的内心，他喘不过气来；他去找父亲，告诉父亲他的心情。
    父亲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话：“一命偿一命吧。”
    他颤抖着跪了下来，脸色苍白。
    “孩儿明白。”那时，他应该是闭着眼的。
    父亲一剑挥下，穿透了林心水。
    “从此，用剑的、杀人的、暴戾的林心水已经死了。”
    活着的是只读书、只作画、只想考取功名的懦弱的林心水。
    ......
    “姑娘说那个大叔故意刁难小生？”
    “八成是了，你也不想想，风黎大人难道平时除了让我们这些莲池宫殿的侍女服侍就不干别的了？”
    “姑娘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见到王爷？”
    “嗯哼！”
    “那姑娘可以告诉小生怎样才能见到王爷吗？”林心水立刻虚心求教。
    “嗯......”蓉儿开始犹豫，眼睛在林心水脸上滴溜溜转了几圈，挺不屑的抬了下嘴角，说道：“我说你这个跟木头似的家伙，你能不能有点别的表情，我看着你现在，很僵硬呢。”
    林心水怔住了，沉默了下说道：“姑娘希望我做什么表情呢？”
    “啊呀，木头就是木头，算了算了，太勉强了。”蓉儿抓着自己的头发，颇感无奈。
    “那......”林心水刚要张嘴。
    “等等，我可没说要告诉你其它见王爷的方法。”蓉儿摆了摆手，眼里闪过狡猾，又伸手把青儿拉了过来。也不管青儿怎么反抗，说道：“你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别去想别的办法了。”
    “你的运气不错。”蓉儿捏了捏青儿的脸，“这些天正好是我们家青儿服侍风黎大人喔。”
    蓉儿给了个眼神，疯狂暗示着。
    林心水苦笑，这算什么？反转？偏殿侍女的胜利？
    他倒也没想到，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目标。先是被告知了这条路子很难走，后来前边突然有人来给你开路，路通了......
    怎么说呢，很复杂。
    “条件呢？”林心水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作为侍女，自然希望你能拿出些可以让风黎大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了，看你一副书生模样，你会作诗写字吗？”
    蓉儿很干脆，你是书生吧，给我们写首诗，或者写一幅字，门槛不算高吧？
    林心水摩挲着剑柄，沉吟了一下，问道：“王爷有什么喜欢的事物呢？”
    “你问这个干嘛？”蓉儿侧头，疑惑地问。
    “你别管这些，总之有用的。”他的神色分明就是进入了思考。
    这木头也可以认真起来啊，蓉儿内心不禁感慨，同时也开始想自己侍奉过的风黎大人究竟喜欢些什么。
    “喜欢烈酒，喜欢生鱼，喜欢葡萄，喜欢黄桃......”蓉儿低头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
    林心水一阵头大，这些不都是吃的嘛，他把目光投向灵儿，“灵儿姑娘有什么建议吗？”
    问灵儿而不是青儿主要是因为青儿是最近才开始服侍风黎的，知道的肯定没这两个待过很久的人知道的多，作为女子想要讨好一个王爷肯定是要下不少功课的。
    灵儿想了想，说道：“风黎大人平时喜欢摆弄一些阵法，对于精细的阵盘最是爱不释手，曾经我在服侍期间见过风黎大人摆弄几个阵盘整整两天两夜，再有就是，阵旗和阵谱了吧。”
    还真是衷心的姑娘呢，林心水嘴角抽了抽。
    捂了捂头，林心水不知道从何下手。
    青儿在一旁见到林心水面露难色，这才开口脆生生地说道：“那个，我知道一个东西，或许风黎大人是比较感兴趣的，可是我叫不出那个东西的名字。”
    “嗯？”林心水诧异地看向青儿，难不成最青涩的姑娘反而知道王爷中意的东西，露出一个鼓励的眼神，说道：“你可以描述一下这个东西的形状，说不定小生知道。”
    “嗯。”青儿微低着头，两手缓慢的捋着右侧垂下的青丝，眼里有着回忆和神往，轻轻说道：“那应该是朵花，我看之不清是什么颜色，只看到那朵花的花瓣很杂乱，也很多，反卷着，有根须从花瓣底伸出，好像几十条绫罗绸缎包住同样繁乱的花瓣，好似......好似一颗小灯。”
    “根须，小灯，似乎是在哪见过。”
    林心水听到这番描述一头雾水，但是好像又有些印象，一时却想不起来。而一旁的灵儿和蓉儿也是皱着眉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印象。
    “青儿姑娘，还有什么别的特别之处吗？”林心水问道。
    青儿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再次说道：“这朵花，我只见过一次，那时风黎大人都没有注意到我的进来，我看见一个阵法，花从阵里长出来，初看时，只觉得它是那样的艳丽，但后知后觉的却是发现它无不透露着一股凄美，让人心碎。”
    “青儿？”蓉儿看了看抱在怀里的青儿，见她满脸通红，眼神里净是忧伤，已经痴了。
    蓉儿看着青儿的表情，手指扫了下她的鼻子，罕见的露出柔情地说道：“丫头，风黎大人是在想那个人呢。”
    “嗯。”青儿点了点头，把头埋在了蓉儿的怀里。
    “那个人？”林心水问。
    灵儿接过话茬，回答道：“这件事其他坎元殿的人都是知道的，风黎大人闯通天路的时候有一个女子曾和他一起应对了无数危机，两人的关系也很亲密，可是后来在对付一个很棘手的家伙时失去了踪影。”
    “只是，一直到风黎大人封神，那个女子也没有出现，风黎大人应该很重视她吧。”
    王爷也有这样的往事呢，林心水细细斟酌着：“艳丽，凄美......”
    突然一些光影闪过脑海。
    “这......”林心水忽然一颤，猛然惊醒，脱口而出道：“彼岸花！”
    “彼岸花？那是什么？”蓉儿一脸疑惑，看向灵儿，灵儿也摇了摇头。
    “彼岸花，不是人间界的花朵，你们没听说过，也很正常。”林心水长呼一口气说。
    “不是人间界的花朵？那你怎么知道？”蓉儿一旁噘着嘴问道。
    林心水愣了下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既然知道是彼岸花了，那就可以开始画了。”
    “画？不是写诗？”
    “嘿嘿，小生自认为在画作上造诣虽然没有达到炉火纯青，但是绝对不差的。”林心水自信地说道。
    曾经，也画过彼岸花呢，这凄美的思念，是对着谁呢？
    “啊，对了，你们有没有笔墨纸砚，小生来的急，没有携带。”林心水尴尬地看向三位。
    “拿你没办法，去我们房间拿吧，只准在门外等着噢。”蓉儿无奈说道。
    林心水跟着几位姑娘上了山，路上也有一些侍女投来好奇的眼光，但是没有过多注意。令林心水惊讶的是，他能够看出这些姑娘们的眼神都是如莲花似纯洁，就好像没有掺入任何其它的杂质，恐怕大街上随便拉出一位妇人都会酝酿一些诡谲的心思，但这里的姑娘们是没有的。
    “这里真的是，仙境吗？”林心水低语着。
    不久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座宫殿口，果不其然比林心水的宫殿要大出许多，林心水没有在意，在门口静静等待去拿笔墨纸砚的蓉儿。
    “来了。”
    只见蓉儿抱着一个大盒子出来，林心水上前接过，着实有些重量。蓉儿拍拍手，说道：“这里边东西其实是青儿经常用的，因为青儿写的字经常被风黎大人称赞，我也说不上来好在哪里，总之风黎大人是挺喜欢的。”
    林心水轻轻笑了笑，这些姑娘真是半句离不开风黎，风黎对她们应该也很好吧。
    “小生就画了。”
    研好墨后，把一整张纸铺在大盒子上，沾墨，开始。
    彼岸花在林心水的记忆里是红色的，一支茎干上开有数个花朵，只是纷乱中看去好像纠缠在一起的一朵花，如同在燃烧。
    彼岸花没有叶子，如细丝般的花蕊向上弯曲，将其中的花瓣重重围起，所以看起来就好像是无数的绫罗绸缎从花瓣根处长出来一样，林心水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想起来其实还是因为青儿在描述时只表达了自己的臆测。这也不能怪青儿，她应该也没时间仔细观摩这朵花吧。
    林心水从花瓣画起，再一丝丝勾勒出花蕊，画一朵肯定是不够的，彼岸花丛生，而且要画出那个意境，还要描绘出周遭的环境。
    “你画的这云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怪渗人的。”蓉儿奇怪的说。
    “这不是云，只是为了渲染环境才画出来的。”
    “有必要吗？我感觉本来这花是好看的、孤傲的，你这几道子画上去徒增了几分邪气。”
    笔墨缠绕在几朵彼岸花之间，却把本来的艳丽掩盖住了，但是盛开的花瓣和花蕊又让人挪不开眼睛，着实望之不穿，好似雾里看花。
    林心水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样才能把那份对内心深处的冲击完全表现出来。
    只是......
    “喂，木头，你怎么哭了。”蓉儿忽然惊叫，吵得林心水差点画错一笔，他拿手指摸下一滴眼泪，手指在颤动。
    “为什么？”林心水有些恍惚，又看向画，“形有了，意境有了，可是，还缺了什么......”
    “凄美，凄美，难道这还不够凄美吗？”
    “嗡。”
    忽然间，却古低吟，一道剑气从剑鞘迸发出来，划破林心水的手指，一滴殷红落在画上。
    林心水愣愣地看向画里的彼岸花，红，渐渐绽开。
    “对了，就是这个。”林心水忽然笑了，但是眼里的泪却不停的留下。
    “喂，木头，你没疯吧。”蓉儿看见林心水这样，吓得脸色有点白，不禁问道。
    林心水没有理会蓉儿，他笑着，流露出凄然，宛如画中的彼岸花，盛开着，却望不穿，仿若是一个接触不到的世界。
    “缺的就是人失去的东西......”林心水轻轻低语。
    “那些消亡的东西......”
    他转头望向青儿，笑着问道：“是这样吗？青儿姑娘。”
    “公子画技超然，和王爷阵里的，如出一辙！”青儿痴痴地看画，喃喃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