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空洞的世界

    林心水抱着月苑躲到了一处山丘后边，利用以前的知识把脱臼的左手接了回去，再把呕吐感强行压下去，差点舒爽得哭出来。
    因为这个地段有股说不出的古怪，所以没有贸然去和外边的人打招呼。
    比如说，天上挂的很亮的那个东西，不是太阳，太阳光是黄色的，而那个东西发出的光是蓝色的。
    整片荒原虽然尘土飞扬，但是在这股光的照耀下显现出幽蓝的异样。
    林心水观望四周没人发现自己，开始打量起那些种树的人。
    “不是地府，不是凡尘界，也不是众生界。”
    林心水暗自判断，记忆里的知识是拥有众生界的情报的，那个地方没有固定的白天和夜晚，和这里截然不同。
    不一会儿，林心水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开荒的人们好像受过训练一样，运作的整整齐齐，壁垒森严。
    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些人实在整齐过头了，而且刚才就有一股违和感，现在猛然察觉到，整片荒原上那么多人，鸦雀无声！
    没有交流过，要说是因为领头人不许多说话，那也该有人指挥，更何况根本没发现存在这样的人。
    他们就真的，就好像...
    傀儡一样。
    说起傀儡，林心水就想到了当初那个小人控制月苑把她当做傀儡的时候。不过那个小人算是狐鬼的一种，控制人的心神。
    不过林心水立马排除了这种可能，狐鬼力有不逮，控制不了这么多人，更别说狐性孤僻，根本不可能有两个以上的孤鬼聚在一个区域。
    其它手段，林心水暂时也想不到。
    又观察了一段时间，林心水忽然明白这些人根本不会有其它的意识，就算自己上前吟诗作赋，他们也会置若罔闻。
    林心水只觉得这种行为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用人如东西，视人伦于无物，该遭天谴。但是一想到这是某个存在的大手段，把凡人当做工具，那个存在却高高在上坐享其成，只为了在这个荒芜世界开疆拓土，他就感到脊背发凉。
    “呼。”吐了口气，他把心思收了回来
    留在这里也没有用，明白了这一点的林心水决定先背着月苑向人烟更多的地方走去。
    走走停停不知道行了多长时间，天上的蓝太阳依旧高高挂着。林心水越是在此行走，就越是心惊。
    走出开荒区后，林心水又见到了一片耕地，和开荒的人一样，这些人麻木地进行着耕地行为，或者收取粮食。
    恐怖的是，这片地段分着无数个区域把四个季节分隔开，耕完地的人可能会再前往别的区域种地，也有可能到收取的区域去忙活。
    总之没有停歇，无止尽的运作，粮食的堆积已经达到了恐怖的程度。
    再往前走去，还能看到饲养牛羊的放牧者，一片草原无边无际。
    如果就这样走下去，给他半年的时间都不会走出去，而且考虑到自己一整天没有进食，林心水决定让却古载着自己前进。
    路上林心水看到过了放牧区域外，还有养蚕编织的地方，打铁造兵器的地方。
    俨然就是一个工厂，每一个角落，他就心里发毛。
    “咦？”
    林心水停在原地，惊讶地看到一个老人脱离的整齐的队伍，回到了房屋，接着所有的人也跟着恢复了神志一般，开始有说有笑。
    安静的世界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这是一件很浩大的场景，就像黑白的世界霎时间填满了色彩，就像画布里的人物活了过来。
    林心水一时愣在原地，有些摸不到头脑。
    “要不要去询问下？”
    这些人似乎真的变成了正常人该有的状态，他们言谈举止都没有什么异样，和凡尘界的人们比起来没什么变化。
    很奇怪，但是林心水本着帮怀里的月苑恢复身体的心思，决定先交流一番。
    他背着月苑走向一位在屋外青石板上坐着休息的老妇人。
    “老婆婆，我这里...”
    “哎呀，这个姑娘怎么回事，刚在炼兵的地方伤到了吗？”
    林心水话还没说完，老妇人就热切的站起身来，担心的看向月苑，示意林心水把她放下来。
    林心水轻轻放下月苑，然后点了点头，目前只能先这么应付了。
    “老婆婆，你有办法治好她身上的伤吗？”
    老妇人点了点头，道：“你等着，我去屋子里拿些储存的中药，好久没人受伤了，倒是存了不少。”
    老妇人转过身子，又顿了一下。
    “这样，时间不多，小伙子你去房里拿草药，我给姑娘洗个澡。”
    说罢就背着月苑去了房里。
    林心水倒也没有推脱，给女孩洗澡是为了清洗伤口，他自己也没有给女孩洗澡的经验。
    屋子里边算是宽敞，不算亮堂，但挡住了外边不少的蓝色太阳光，让林心水好受了许多。他从右边一个柜子里找到了几样中药，因为有这方面的记忆，所以林心水能看出来这些中药大多是用来活血化瘀的，其余的就是用来敷外伤的用药。
    “但是为什么没有治疗伤寒虚火一类日常疾病的药材呢？”
    微微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多想。
    “话说回来，老婆婆说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要紧事吗？”
    一边捣药，林心水一边思考着，从刚才开始这个世界的人全部回归了正常的状态，那么他们之前的样子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们好像毫不知情的样子。
    “或者，他们是知道的，因为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所以才说时间不多了吗？”
    也就是说，他们明白是什么在驱使他们。
    “但他们也没有反抗，是因为，无法反抗；还是说，反抗过，却失败了呢？”
    林心水自己或许没有察觉到，但是他的思维已经渐渐脱离了正常书生的范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熟悉了曾经的自己，并不仅仅是因为面具的影响。
    这时，屋子另一边传来了老妇人的声音。
    “小伙子，药找好了吗，找好了送过来，我给姑娘用一下。”
    “哎，来了，药已经磨好了。”
    林心水应了声，把药送了过去，隔了一道薄纱，林心水把药送了进去。
    里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咦。
    林心水赶忙问道：“怎么了老婆婆。”
    “没事没事，老婆婆我好久没看过磨得这么精细的敷药了，有些感叹罢了，你且等下，这姑娘外伤虽然多，但是大都不危及性命，等她醒来，或者等时间到了就能恢复了。”
    时间到了？
    林心水心头一惊，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时间到底是指什么时间？
    但是没有问出去，只是回道：“好，谢谢老婆婆。”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能帮则帮了。”
    过了一会儿，老妇人把月苑抱了出来，放到床上，示意让她歇息一会儿。然后老妇人就去了厨房，好像是要做饭了。
    取出食材，柴米油盐样样不少，可见粮食堆积之多，看得林心水都有些眼馋，这生活质量可比凡尘界强得多了。
    老妇人看到林心水眼睛直挺挺地看着，笑道：“小伙子是不是上次没来得及吃饭，饿成这副样子了。”
    上次？是指上次恢复正常吗？
    林心水点了点头糊弄过去，也没打算告诉老妇人自己等人的来历，人心隔肚皮，更何况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慌乱说出自己身份万一惹下大麻烦不好收场。
    老妇人炒完了菜，盛好米饭便说道：“小伙子，看你挂着一把剑，是防边那一片区域的吧，现在是负伤归来了？听说那里距离开荒区域不远，但是经常兵荒马乱的，即使是我们这些人也说不定会不声不响地死去呢。”
    林心水挠了挠头，表示认同。但是心里边多了更多疑问，为什么是说不定会不声不响地死去呢？他们这些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他倒是知道防边这件事，众生界也有防边的驻军，主要是抵抗来自外界的入侵。防边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下一个对手是什么样的怪物，所以必须做好下一秒就命丧当场的准备。但是从老妇人口中，他们似乎也只是可能会处于危险境地的样子。
    武力强横？或者其它什么原因？
    “来了。”
    一荤二素，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已经极为丰盛。
    “老婆婆，这里就你一个人生活吗？”
    老妇人闻言，露出苦笑，摇了摇头道：“有倒是有个儿子，去了炼兵那个地方生活，但是老婆子我体质弱，也就适合在灵植区域干活，两个地方距离挺远，我们就基本永隔了。”
    “那你们多久没见了？”
    “唉，算算时间，大概有六七十年了。”
    噗。
    林心水差点把饭喷出来，不过还是忍住了。
    老妇人奇怪地看了林心水一眼，没说什么，只以为是认为自己有些孤零零，就说道：“也不用同情老婆子我，你们这些防边的也不容易，我们起码能一直活着，你们却可能就战死沙场了。”
    林心水悻悻的笑笑，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只好装作吃饭模样。
    “咳咳。”
    床边传来声音，好像是月苑从昏迷中醒来了。
    老妇人放下饭碗，走到床边看了看月苑，想要看看气色如何，只是有些讶异地道：“奇怪，这姑娘明明是醒了的，为什么眼睛这么浑浊。”
    月苑眼睛里多了点细微的白气，遮住了她本来黝黑的瞳孔。
    林心水来到身边，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道：“从黄泉带过来的鬼气吗，她到底是什么体质？”
    “你做什么小伙子？”老妇人忽然说道。
    林心水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想出手祛除鬼气，但是手碰到月苑的额头时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她这是有些伤寒，需要补充血气，老婆婆，这一区域有这样的药材吗？”
    无法直接祛除那就用药调理吧，这种状况其实相当于阴气入体，补补身子就行了。
    “伤寒？”
    一边的老妇人怔住了，眼睛出现了呆滞。
    “老婆婆你怎么了？”
    “你们。”老妇人收回心神，若有深意的看了林心水一眼，道：“和我们不一样。”
    林心水心头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
    就因为那个伤寒？
    “这里的人都是不会生病的，所以这种药材我们基本都会上交给圣殿的药材库。”
    老妇人并没有做其他举动，而是摇了摇头，有些叹息，回到了饭桌前。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
    林心水见自己身份被识破就直接问道。
    “你们，快回去吧，过好自己的生活。”
    “嗯？”
    林心水忽然觉得自己又明白了什么新的消息。
    老妇人神色复杂，好似是在看自己的后辈，又有些不忍。
    看不懂，林心水迷茫了。
    这个世界，好奇怪，形形色色的人与物，都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而就在这时，老妇人站了起来，但是她眼神变得无神，去拿起自己的工具径直走出了屋子。
    “怎么了。”林心水问道。
    但是老妇人没有再回复他。
    他跟着动作麻木僵硬的老妇人走出门外，迎着刺目的蓝光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他忽然不敢动了。
    那个场景远比第一次看要壮观，要浩荡，也让人毛骨悚然。
    当所有人从屋里走出来，挂着麻木的表情，回到自己的位置，万人空巷，却又万籁俱寂。
    这里不是地府一样亡魂栖息之地，但是现在，充满生者的它却更像是一个死者的国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