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熟
“妈妈好没意思,”绾绾披上雪白狐裘,饮下一口温酒,“等他醉得狠些,再试他不行?”
“呸,”綄綄轻哼道,“我看你是想着等他药效发了,拣个便宜?”
“你……”绾绾给她气得俏脸生白,“你自己龌龊心思,反倒说人不堪,待七公子……”
“口口声声七公子,怎么没见他带你南下?真以为自己……”
綄綄还未说完,红妈妈厉声一斥,“好了!下去。”
几个人接连退下,到后院里,叫做清儿的少年赤脚踩着青石,嘻嘻闹着“好冰”,见她们过来,便道:“几位姐姐,今儿我们见的是哪一位客人?模样倒怪好看。”
“好看是好看,与你有何干?”绾绾随着几个姐妹经过,不屑地扫过他。
綄綄倒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他一双雪白的脚踝,在青石地板上调皮地踩着,薄衫又轻飘飘,随风荡着。笑道,“这时候浪给谁看呢,还不回去?”
“给姐姐看不好吗?”清儿伸出脚去,撩起綄綄一点粉色裙摆。
“也好,”綄綄上前一步,往他胸口探去半只手掌,“姐姐今儿得了闲,与你这小浪雏儿耍一……”
此话未竟,清儿倒退开两步,裹紧了衣衫。
綄綄撇撇嘴角,顺手掐下两枝新开的杏花,闻着却没有香气,便抛在身后,自行回了房。清儿在她身后扮个鬼脸,磨一磨牙,悻悻走了。
这晚,秦晋在湖里泡了半夜,哆哆嗦嗦上岸,点火烤干衣裳,再回孙进身边坐下。待孙进醒来,两人一同走到官道上,秦晋便让他回乡下,自己再往家里去。
燕徊知道他去城外跟红妈妈喝酒,起初只是在家里等他,如寻常一般。可一直不见他回来,不免十分忧心。到后半夜,实在不能安生,便点了油灯,把小呆牵着,坐在门口等他。
秦晋回家时,燕徊那只手炉都冰了,小呆兴奋地嗷呜,燕徊快步跑到他跟前,慌慌张张伸手抱住他。
“咳……你这回,不怕人瞧见啦?”秦晋本想打趣他,只是昨夜着凉,嗓子生哑,这一开口,把燕徊吓了一跳。
他正发着烧,浑身炭火似的。燕徊忙将他带回屋里,遣婆子去寻大夫,自己打了水,拧帕子给他降温。
“不碍事,”秦晋牵住他的手,“你眼睛里都有血丝了,是不是昨晚一直等我?”
燕徊自是点头,有些生他的气,“下回也别只是说去喝酒,好歹告诉我,是往哪里去了,我也有地方寻你。你……你怎么一晚上不回来?是不是歇在人家姑娘那里?”
“冤枉,我……咳,是关了城门,我进不来,你要寻也寻不出去了。”
“……别说话,等你嗓子不疼,我们再说。”燕徊给他端来粥水,喂他喝了,又给他拧帕子。
大夫没一会儿便请了回来,还是刘记的刘大夫,看着秦晋这病恹恹的,不住摇头,想不通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怎么三天两头地要病倒。
他苦口婆心嘱了秦晋许多保养身子的话,燕徊都认真记了,送大夫离开,又去熬药。
这般忙前忙后,端了药来,他又怕烫着秦晋,小心翼翼吹凉。
秦晋心里感动,虽然早知他心疼自己,定然会有这样的照顾,可一次次见他如此,一次次又更添抚慰,便宽慰他,“其实你不用担心,上回沈晗去踹过一回门,红妈妈是不敢真拿我怎样,也不敢真让我歇在那里。”
燕徊横他一眼,药勺扔回碗中,“沈晗又是怎么回事?”
“咳咳……”秦晋一时失言,只好补救道,“我哪里晓得他是怎么回事,勉强几面之缘罢了,不相熟。”
燕徊自然不能信他,瞪着眼睛,显然是将“沈晗踹门”这事情上了心。
“徊徊,我病了。咳……咳咳……”秦晋这一咳,又是哀哀凄凄,眼角还有几分湿意,燕徊着实看不过,便重新拿起勺子,盛一勺药汤吹凉。
“昨夜紧赶慢赶,到城门底下,还是关了……咳,”秦晋抓住燕徊空闲的那只手握在掌心,“我想着你定是在想着我,不能安心,恨不能长一双翅膀飞回来。又想着若是星子能够说话,替我捎句话给你,说我……”
一勺药汤送到嘴边,秦晋只好停下说话,喝了药。
“徊徊,你想着我的时候,我也是想着你的,比你想着我还要想……”
药勺又到嘴边,不让他再说,秦晋倒是一下子苦了脸,“你还没吹呢。”
燕徊脸红红地收回去,给他吹两口,试试温度,继续听他想啊喜欢啊乱说一通。
等到药碗见底,秦晋便拉着燕徊到床上,“你也上来睡,有你在,我好得快。”
燕徊挨着他躺下,秦晋怕过了病气,不好离他太近,想要亲亲他,更担心害他生病,便只是伸手牵住他,却不想燕徊竟贴到他怀中,紧紧地将他抱住了。
“你放心,”秦晋怔了一下,在他背上轻拍,“有你在,我好得快。”
因为生病,秦晋便连着两日没往铺子里,周兴平寻到家里来找他说事,商议了入伙要请来见证的中人,又说铺子开业,要请哪些人热闹。
他原是拟了名单带来,秦晋看罢,自己要请的人也都在上面了,便说不用再加。
“也好,”周兴平犹豫片刻,方道:“我原想着,你请沈大人过来,必是极为铺子增辉的事情,但他那样的身份,屈尊而至,到底不妥。”
秦晋讪讪一笑,偷眼瞧着燕徊,“周兄真是说笑,他那样的身份,小弟怎么请得动他老人家?”
“你我兄弟,还不能透句实话?”周兴平不满道,“我又不寻他枉法,交个朋友罢了,你紧张什么?”
“是兄弟才告诉你实话,这位沈大人……唉,寻我消遣罢了。”秦晋摇了摇头,“一言难尽。”
“罢了罢了,我也不想惹官家,不请他就是。”
话是这样说,面上已是不大好看,周兴平自认待秦晋处处诚挚,觉他隐瞒,难免有些不快。
“周兄……”秦晋想了想周兴平的可信度,在信与不信之间摇摆两回,最后折了个中,“你知道红袖楼红妈妈,为人是怎样?”
周兴平赶忙摇头,“不相熟不相熟,你嫂子不让我相熟!”
一旁静静听他们说话的燕徊若有所思,瞥了秦晋一眼,推门出去了。
“怎么忽然问这个?”周兴平疑道,“你做生意罢了,也不必与她们牵扯过深。”
“可我实在是,闹不明白。”
秦晋看他有兴趣听下去,便将那晚之事,细细讲来。
若是常人,大抵要笑他,美色当前,竟只顾着逃开;往来红袖楼,从未见要过美人作伴,又要疑他是不是真喜欢男人,不然就是有何隐疾。周兴平却绝不作此想,毕竟,他在玉城生活了二十七年,没有哪一家秦楼楚馆有本事留他夜宿。在他看来,秦晋之作为真是太寻常不过。
周兴平果真思索半晌,道:“该也不是存心取乐你,这等费事……哦,许是哪家小姐看上你了,试你人品。”
“咳咳……”秦晋一着急,连连咳嗽,周兴平方不再玩笑,认真道:“怕是有人寻你把柄,拿捏着有什么用处。”
秦晋想的也是这样,龙阳断袖之癖,一旦传开,怕是没有几个人与他做生意。许是黎七有事情找他,只是信不过他。
“你要小心……”周兴平摇了摇头,慎重道:“一回没成,怕还有二回。我也替你留意,有什么消息就告诉你。”
秦晋自是道谢。其实与周兴平说这事,要他留意还在其次,秦晋真正的用意,是交他这个朋友。
朋友之间,如水之交太淡,总要分享一些秘密,才能处得长久,更觉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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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怎么办,只想甜甜写恋爱,不想写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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