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煮酒结义
子瞻见状,为避免冷凝霜再起寻死之念,将细雨剑收入剑鞘,远搁于一边。正巧阵雨过去,云散风轻,月上亭头,便道:
“子瞻不知冷师哥为何事如此伤心,本应对酒当歌之日,若是师哥信得过我,不如同我入亭而坐,细细说来?”
见冷凝霜不言亦不拒,情绪也较片刻前稳定了许多,子瞻便将他扶起,携于亭中而坐。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冷凝霜抬头望了眼明月道:“却是圆月佳节,只是人不同。”
想当年云无月与云无烟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浣女亡故,加之范神仙又将掌门之位突传无月后销声匿迹一事。无烟便将一切负面情绪的矛头都指向了无月,两人一绝就是十余年。
云无月自小便对云无烟情意绵绵,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怎耐得住寂寞。无烟离去后,便下山整日纵情于花街柳巷,声色酒肆,每日喝得酩酊大醉,两耳不闻红纱窗外事。
偶有江南初荷,性情温婉,才艺通达,对无月又是一见钟情,两人终是捅破了最后一层纸,十月之后那红尘女子生下一男婴,却因难产而死,无月故将婴儿取那女子之姓为冷,赐名为凝霜,以作怀念。
经历了那女子之事,无月也不再放浪如旧,带着凝霜回了花火细雨楼。无月乃是名师之后,虽年幼痛失父母,却仍是望族公子,君子之德,如今与一风尘女子苟合,未婚而得子,实为世人所不容。
无月为了保护冷凝霜不被自己宗族所害,只得慌称其为无父无母之孤儿,人前也从未对其流露一丝爱护之色。
而冷凝霜从小即无父爱,亦无母爱,只有一昧练剑,证明自己。
“每每想到那柳三清,一世俗泼皮,欺软怕硬,却仍然被无烟师伯所疼爱;而我处处忍让,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一小事,师父便会不要我。”
子瞻心想缘是三年前无月突辞离去,才似火星一般点燃了冷凝霜心中隐忍已久的那片枯原。
“冷兄至少自己的父亲还活着,而我却。。。。。。”子瞻也经由冷凝霜之语,想起父亲曾对于自己所说之事。
“三年前遇到无月师父前,全府遭难之际,父亲曾同我说过我的身世。父亲从小到大从未蒙骗过我,我虽不愿承认,但那也是事实。父亲从小视我如己出,但母亲却独宠小妹,其实父亲那日一开口,我便信了,只是。。。。。。也许是我太懦弱,心想当着腰缠万贯的苏家公子便好。”
冷凝霜见苏子瞻也言语哽咽,便道:“苏师弟原也有此等伤心之事。”
子瞻扭头对月而语,眼神却坚毅,“但我们好歹还活着,不是么?在今晚与冷师哥相斗前,我还一直自欺欺人,觉得危急时刻总会有人挺身而出,无月师父、范师祖、白衣女子、甚至是小红。”
“三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想那龙虎门景羽虽出身草寇,如今景龙、景虎、景瑟都已撒手人寰,他却仍旧满面豪情,决心要为先辈报仇雪恨,为此而活。你我又怎能输给一江湖草寇?”
冷凝霜若有所思,道:“所言甚是,想来真是羞愧,我堂堂顶天立地一男儿,怎能为此儿女私情所累,看那明月群山,一江一湖,才是我该葬身之处。”
说罢又拍腿起身,取回佩剑,猛然往手心一划,鲜血流出,道:“若非今夜苏师弟一言,我竟做了愚蠢至极之事,只恨无酒相随,凝霜愿与苏兄歃血击掌为誓,义结异性兄弟也。”
子瞻也言之豪情,猛起身,割血而誓:“子瞻也正有此意。”
两人拜月而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江湖儿女,什么苦事都能付笑一谈,随浪而去,片刻前的敌人,如今的生死之交,不打不相识。
只是好月好人好风景,又怎能少了好酒相伴。
两人正欲下山回程之际,无月双手吊酒而来。冷凝霜虽已在子瞻的开解下释了怀,但看到无月时仍是万分尴尬,紧张。
子瞻走上前去,连带着拽着手臂将冷凝霜也拉了去,“师父一直在附近?”
无月笑道,随后又取出白帕,替冷凝霜擦去脸上污垢后,将腰间随身所戴之香包交于了他,开口道:“霜儿,此乃你母亲生前之物,也算是圆一片哀思吧。”
冷凝霜自是知道这香包的,却没想到竟是自己母亲之物。也是第一次听无月如此叫自己的小名,顿时他的思绪回到了幼时。
他想起无月虽然明着不承认疏远自己,对自己异常严格,但夜里总会有一个身佩荷包,面带面具的“大叔”为自己带来最好的药物与衣物。
子瞻见冷凝霜竟不顾男儿之身,泪流纵横,只能道:“我和师哥正愁没酒喝,正巧师父带了来,我都好似闻到酒香了呢。”
“人小鬼大。”无月将冷凝霜扶起后,三人在拜月亭纵情于酒,忘情山水。
夜深人静,无月怕两人乱饮而误了明日时辰被无烟责怪,故及时收酒离去。望着素白弓长的背景,无月也已不再年轻,亭中的凝霜不顾一切,终喊出了那句憋了近二十载的话。
茫茫人海难得一聚首,花开花谢能有几春秋。心若相知莫要相负,山高水长与你共携手。
次日一早,几人便被花溪大殿前的钟鼎声唤醒。
几人赶到后,只见一队人黑衣红带,头顶群青色方帽,腰佩细剑,小腿裹行,缠穿麻鞋,显是府衙之人。
其中带头一人,脸圆肤黑,年纪与无月相仿,傲气不凡。
“你们之中可有两人苏姓者,一人唤作子瞻,一人名叫小妹的?”
想来来者不善,子瞻男子汉大丈夫,见人唤己又怎能不应,“苏子瞻正是在下。”
突然几人从队伍中登步而起,落于子瞻四围。道:“我等为汴京城开封府衙范纯仁范大人手下捕快,苏府老爷苏三旬被人指控暗害当今户部尚书王心宝大人已入狱,今受命特来此寻苏老儿女进京审问。”
听闻父亲入狱,苏小妹心急如焚,手中捧着的药材均数掉落在地,“父亲,父亲怎么会杀人?你们胡说!”
“此人便是苏小妹吧,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子瞻经历了许多,已不再是天真的贵家公子,将信将疑道:“仅凭你们口中之词,我怎能轻信,你们可有证据?”
捕头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要是有证据,现在就不是请你们而是直接派官兵来逮你们了,真是,小毛孩不知事故。”
“何人?何人敢在我花火细雨楼之地逮人?”无烟从殿中缓步而出,内力一聚,随手一挥,对那捕头就是一巴掌。
“你。。。。。。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大胆刁妇。”
无烟听此,又是一掌而去,却被一男子御剑相挡。
此人黑衣锦服,身披暗甲,脚穿马靴,身型高挑,五官立体,英气绝世。
“晚生乃开封府门下捕头,无姓,单名一北斗。手下人无意冒犯,还望女侠息怒。”
“原来是开封府的北斗名捕啊,有失远迎。若不嫌弃,且到殿中细说?”
“那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无烟走着还不时回头偷瞥这北斗名捕,十余年前,她曾去汴京论剑,原以为北方男子均是些面容粗鄙之辈,如今竟不想也有如此旷世英容,“汴京第一美男”果真名不虚传,定得好好细品端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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