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人心

    说实在的，董妃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次是个好机会。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想把这个差事推掉。
    董妃信奉的宫中第二条保命法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能不出头便不出头，能不管事儿便不管事儿，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这样做的。
    这么老实本分，胆小怕事，长相平平又又无子女的嫔妃，哪怕在皇后眼中，也不具有丝毫的威胁。
    这确实是董妃能平安活到今天，又成为除皇后以外最高阶嫔妃的最重要的原因。
    董妃的不情愿，蓝慕昭自然能看出来。她微笑着向旁边走了两步，说道：“这可怎么好，董妃娘娘可是长辈，邵礼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可能在您面前托大。”
    看董妃是真不愿意坐在上首的位置，蓝慕昭也不勉强她。索性示意两人都坐在下首位置，不过依旧坚持让董妃坐在左手位，而她自己坐在右手位。左为尊，这也算是按规矩办事，既全了董妃的脸面，又不至于让她太难做。
    这样的安排甚是妥当，董妃欣然接受，却有些讶异地瞄了蓝慕昭一眼。她没想到这个坏名声在外的公主，做事居然如此妥当。看来嚣张跋扈的名声，恐怕也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吧。
    两人坐定之后，蓝慕昭便开始就宫宴的问题跟她商讨起来。只不过董妃有心躲事儿，不管蓝慕昭问到什么，她不是推脱不知道，就是说做不了主，得先请示皇后娘娘。一副绝不揽事上身的样子。
    蓝慕昭微微一笑，心道：若什么事情都去问皇后，那自己费这么大劲儿把董妃弄来又有什么用。
    “董妃娘娘，邵礼记得，你似乎家中有一个弟弟是吧。”
    “什么？”董妃原本垂着眼，一副消极抵抗的样子。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脸色瞬间大变，眼睛猛然间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蓝慕昭。
    “公，公主，我要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您冲着我来就好了，千万别迁怒家弟。”
    蓝慕昭哑然失笑，心道这董妃也太过胆小怕事了些。就算自己是公主，可她还是父皇的妃子呢，至于怕成这样嘛。
    尽管进宫前，蓝慕昭就已经打听清楚如今所剩嫔妃的性格为人，以及他们的家庭背景。可却是也没料到，董妃怕事能怕成这副样子。
    “娘娘说什么呢，您哪里对不住邵礼了，更不用说您家中的弟弟了。”
    “是，是吗？”董妃摆明了不相信。既然没打算难为弟弟，为什么要提起他。弟弟跟宫宴没有一点关系不是吗？
    “噗，我的意思是说，听说娘娘的弟弟也是读书人，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让驸马指点指点他。科举路不好走谁都知道，咱们都是一家人，自然应当互相帮忙了。”蓝慕昭生怕对方再误会下去，急忙一口气将意思说明白了。
    “真，真的吗？”董妃惊呆了。她以为自己的态度让邵礼公主不满意了，要拿家中的弟弟出气呢，没想到居然是好事。
    董妃只有一个幼弟，是爹娘的老来子。她当初进东宫的时候，弟弟还没出生呢。后来听说家里有了弟弟，香火不会断了，董妃在宫里高兴地哭了一晚上。
    尽管这些年也没见过两面，可丝毫不影响董妃对弟弟的感情。尤其是前几年，爹娘老迈，先后离去，家中只剩下弟弟一人。董妃对他的牵挂就更重了。
    只可惜，她在宫中没权没势，连皇帝的宠爱也没有，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节衣缩食，将自己的奉银都省下来，让太监带出去给弟弟用。好在，弟弟年纪虽小，却有掌家之能。不仅把自己的日子撑下去了，而且也没放下读书。
    董妃现在日夜希望弟弟将来能有出息，能光宗耀祖。如今听到蓝慕昭这样说，哪儿能不激动。她想帮弟弟，只苦于没有银子没有人脉。可公主这两样都有。
    驸马乃是东崇文人之首，朝中的新贵；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富可敌国。如果有他们两个人相帮，弟弟的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
    董妃呆呆地望着蓝慕昭，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连道谢都忘了。
    蓝慕昭微微一笑，心想看你还一副不管事的态度。这回知道利害了吧。
    她在进宫前就让曾勇打听好了。董妃现已父母双亡，家中只剩一弟，名叫董启光，年方十七。董家的族人都在老家，指望不上。董启光又不愿回乡，只守着家里留下的小宅子，靠着姐姐的银子过活。
    好在他勤奋好学，生活节俭，算是个可造之才。恰逢蓝慕昭和皇后斗法，便打算帮扶一下董启光，拉拢董妃，好在宫中行事。
    接下来，再说起宫宴的事情来，董妃便热情了许多，有问必答，知无不言。就算是她不知道的，也都出了主意，告诉蓝慕昭该去问谁。毕竟，董妃缩头乌龟也做了不是一天，很多宫中的事务，她都没有沾过手，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不过，仅仅这样蓝慕昭也已经满足了。这样的态度才对嘛，她心中暗笑。
    “董妃娘娘，您可真是帮了邵礼的大忙了。”蓝慕昭真心实意地说道。
    “您看这样可好，咱们商量好章程之后，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宫宴的事情就让奴才们来找你可好？”
    “好，没问题。只要本妃能做的，绝不推辞。”董妃毫不犹豫地答道，态度跟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身后的宫女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还是她们那个怯懦怕事的娘娘嘛，怎么这么容易就变了副面孔。
    还是邵礼公主厉害啊，三两句话就让娘娘彻底转了性子。宫女在心中暗暗赞叹道。
    两人商定之后，又把大太监柳方请过来聊了一回。柳公公派自己的小徒弟胡四全权协助，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才来找他。
    就这样，蓝慕昭连皇后娘娘的宫门都没进，更没花多少时间，筹备宫宴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安排好之后，她又去给宏明帝到了个别，撒了个娇，便离开了皇宫。临行前，还特地跟皇帝表示，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她就不去打扰了。
    宏明帝点点头，道：“别去了，皇后那里病得不成样子，也确实没法招待你。”
    想起上次女儿去请安后就病倒了，宏明帝一点儿都不想让蓝慕昭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后的霉头。万一又被折腾病了，这宫宴的事情岂不是没了着落。眼看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万万出不得岔子啊。
    当蓝慕昭坐上软轿往宫门口行去的时候，轿中的她，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处。
    “哈哈哈……”她在心中大笑着。皇后啊皇后，你费尽心机，可邵礼就是不上钩，看你还有什么招数能使出来。
    得到消息的皇后气得又摔了药碗，她以为只要逼着蓝慕昭进宫，她就必须来请安。到时候自己就能把太子妃的事情问个清楚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如此狡猾。
    “可恶，真是气死本宫了。来人，给我往外面放话，就说邵礼公主不尊嫡母，进宫也不来请安。”皇后嚷嚷了半天，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她怒气冲冲地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屋子里只有一个蕊珠，战战兢兢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呆站着干什么，去，去按本宫说得做啊。蠢货。”皇后气得将身边小几上仅剩的一只茶杯盖子扔了过去，一声脆响之后，杯盖应声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娘娘恕罪，恕罪啊。”蕊珠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娘娘，公主是从皇上的仁正殿离去的。她不来请安，怕也是皇上同意的吧。”蕊珠实在忍不住了，劝了一句。
    “胡，胡说，你胡说。”皇后气得已经喘不上气了，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蕊珠吓得不敢耽搁，急忙跑到外屋，倒了一杯茶过来喂皇后饮下，又不停地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这阵剧烈的咳嗽才止住了。
    皇后惨白着脸看着蕊珠，用沙哑的，带着些哄诱意味的声音说道：“蕊珠，你现在是本宫最得力的大宫女。你只要好好服侍，将来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婢不敢要好处，只想好好服侍娘娘。”蕊珠急忙表白道。
    “嗯，你是个好的。这样，按本宫刚刚说的做。去外面跟几个嘴碎的太监和老宫女说道说道，就说邵礼公主骄横跋扈，进宫从来不拜见嫡母。让大家都知道知道，邵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见了没有。”皇后猛地伸出手，用那枯瘦的仿佛是鸟类的爪子一般的手指，死死扣住了蕊珠的腕部。
    蕊珠吃痛不已，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吱吱呜呜地应着退出了内室。
    一出屋子，正在踌躇之中，一个小宫女见她一脸苦涩，不由得上来询问道：“蕊珠姐姐，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让我去做吗？”
    “唉，还不是皇后。”蕊珠是个没心机的，被人一问便将刚刚的一切和盘托出。